顿斯A-2的白昼很短,仅有八个小时又四十分钟。此时不过泰拉时下午三点左右,天色便已全部暗淡,只属于城市的氤氲之光却在此刻亮起,将天空变得亮如白昼。
生活在遥远的过去,只能依靠火把来照明的古人们中可有人想到今日?一个远见卓识之士?此人是否曾在深夜的书桌前遥望寂静的村镇,进而萌发当下难以实现的怪奇念头,然后一笑而过,不与人说?
或许吧,或许的确有人曾经坚定不移地相信,人类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战胜一切。
“至少我相信。”名为尼欧斯的男人说。“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坐在田埂上,用手抓起了一把泥土,然后把它们慢慢地揉开,直到干燥的黑色泥土像是颜料一样散在手上。
他的脸上有种奇异的微笑,眼神也柔和得令人难以置信,仿佛一个操劳半生终于得到自己田地的穷苦老农。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父亲?”另一人问。
他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宽大棕色长袍,脸色很差,像是重病将死。
尽管如此,他说话的声音却清晰得使人困惑:一个病痛缠身的人,其声音不可能也不应该如此坚定。
而那被他称作父亲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洒下那把土,又来到轮椅后方推起轮椅,带着他沿着田埂慢慢地前行。
微风吹拂,叶片摇晃,小麦和玉米两种被冠以古泰拉之称的改造作物正在夜风中舒展自身,它们的形状很美好,尽管还未完全成熟,但已经能让人生出喜悦的微笑。不远处,拥有这片田地的农户们正在自家门廊前吃午餐,肉类在烹制时散发出的油脂香混在安宁的风中,带着他们的笑声一点点蔓延而来。
“父亲?”被推着走的人追问。
“我在。何必如此急切,吾儿?按照泰拉时来计算,今天还很漫长.”
虚弱的蛇首终于笑了起来,笑声却引发了一阵咳嗽,而这笑声里并无半点善意可言。
尼欧斯停下脚步,双手向前伸去,放在他的肩膀上,无言地给予了一阵沉静的力量。
好几分钟后,咳嗽声终于消弭,蛇首却不讲话,只是一声不吭地紧抿着双唇,不让血腥气从唇齿间逸散。
“你还记得皇宫初建时的模样吗?”尼欧斯忽然开口问道。
“记得。”仅存的蛇首说。“那时仍然有人在反抗你。”
“是啊.”尼欧斯微微一叹。“人们见了太多扯起冠冕堂皇旗帜的野心家,因此他们不会相信我,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凭什么相信一个远比所有人都要更加残暴的征服者呢?”
蛇首对这番真情流露的话半点感触也无,甚至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
“难道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