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得水,完全没有闯入陌生领域的窘态;那用外套的兜帽遮挡晨风,把双手插在兜内闲步的怡适姿态,俨然是一名惯于来此挑拣的常客。
明明说是不吃喝也没关系,却总在贩卖果蔬的摊子前流连观察,时而拿起几株沾着露水的马头兰或荠菜查看根茎,然后对他说出“这个直接清炒会容易苦吧”
之类的话。
真正需要靠饮食维生的曾蒿只得茫然点头,其实一点也不清楚这些菜叶尝起来有什么不同,只是随意按照客人的判断去采购而已。
有时,客人也会对着一只草编昆虫或花草篮稍作研究,晚些时候便去野外收集材料,做出更为精致的仿品来。
“就送给你当消遣吧。”
这么说着替他挂到窗帘上,直到几天后作为材料的花草黄枯萎,就立刻摘下来丢弃。
虽然他已经过了喜爱精巧小物的年龄,却也不由替这些手工品感到惋惜——明明有更坚韧耐久的材料,为什么非要挑容易凋零腐败的品种呢?偶尔向客人提出这一点,对方却说“只有这样的东西才可以给你”
。
当时,他把这个回答理解为某种防范追查的措施。
虽然觉得这种过分的谨慎完全不像客人的性格,他也只得顺其自然。
直到分别之际,把那盒偶然得到的松香赠给对方作为纪念时,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不能长久持有与对方相关的物件,正如不能让对方长久持有和自己相关的物件一样,是避免被卷入厄运的重要预防措施。
而受到这种条件约束的客人,无论漂泊多久都绝不会有真正的容身之处。
所以,不出几日就会凋谢的花草是最好的选择。
在集市上,客人也经常与贩卖香花的女人攀谈。
跟集市氛围格格不入的曾蒿只能拉开距离,随机地拿起一两样东西——既是为了避免让人觉他和客人是同行的,更重要的是不想跟人对上视线,再遭到难以应对的推销。
他局促地在摊前拿起几朵毛笔头似的白兰花苞,这种花甘甜的香气总令他想到那个养鹌鹑的小孩。
在所有对他表达过亲近感情的孩子中,她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没有什么情感障碍的迹象,身处的家庭似乎也很和睦,却主动跑过来和他搭话。
不过,像她那样比同龄人早熟很多的孩子,虽然跟当初的他截然不同,大抵也有另一重孤独的感觉吧。
即便是有慈爱的父母,也不能够时时陪伴,更无法理解她的所思所想,一旦碰到另一个懂得她爱好的人,就忍不住要把无人倾吐的事情一股脑抛出来。
虽然他只因采购需求去了附近两三次,每一回却都要跟她说上好半天的话。
来加聊天好友吧、来寄明信片吧、下次把天文望远镜一起带来吧……像这些完全不适合向陌生人提出的要求,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或难为情,的确是个非常奇怪的小孩。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可以把自己的天文望远镜送给她——心中这样想着,曾蒿的手指却松开了,花苞落回到篮筐中;再想要拿起来时,客人已回到身旁,把一根雪白的花串递给他。
“这个,就当作是你的幸运花吧。”
他满怀困惑地把花串拿到手中,辨认出上面都是茉莉以后,不由地问:“幸运?”
“嗯,对你来说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这种气味可以帮你把猎物引到陷阱里去。”
带着神秘的微笑,客人把视线投向集市的远处。
他把花串收进手提袋中,再抬头时又已找不到人;习以为常地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穿着深色外套、完全和环境融为一体的客人。
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四处嗅探,这一次不知又看中了什么呢?他带着些微疲惫的心态走过去,想要提出家里已经不需要再采购些什么了:只要对新鲜程度不挑剔,食物储备就是充足的,想要些点缀怡情的花卉也大可以去野外摘取,就连药锄和捣臼这样奇怪的设备都有,实在想不出集市上还有什么能吸引客人。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