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他千叮万嘱要冯刍星拿到这把剑的原因吗?否则还会有别的什么解释呢?至于为什么现在剑不在冯刍星手上?没准又是某种神秘莫测的时机或条件问题吧。不管怎样,这剑在周温行眼里可能就是一根够长够结实的硬棒,只需另找一个合适的支点,就能把整座梦境之城撬个底儿掉。
周雨的努力完全就是个笑话——不过这倒也不算彻底的坏消息,如果那座城市真的被周温行掀掉了,没准里头的孤魂野鬼就会跑到阳间来,而为了这个结果他也会立刻改换门庭,跟那东西一起玩他的阴间寻亲与邪神复活。要么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启动井口,把周雨因粗心大意而遗落人间的钥匙丢进岩浆池,证明自己已经跟这件事彻底和解了;这没什么为难的,既然他都已经为周雨找了一堆借口,甚至不惜拉出政治信仰这么一杆大旗,再顺着对方的心意帮点忙也不算什么了。
或者他把这一切全部搞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是他凭着一厢情愿的妄想导演了整出大戏:由于对整个故事背景极度匮乏的认知,他严重高估了这把剑,还有他们这整颗星球的重要性。周雨的死不过是一种暂时性、区域性的结束,周温行其实在别处另有机会,眼下早已出发去另一个新世界了,根本就不知道这颗星球上的后事。而他,由于偏执的幻想与妄自尊大,将注定无果地在井底等待,一直等到绝望为止。
那时或许他依旧会启动核心,让这把剑和自己一起湮没在世界的洪流中,好替周雨补上这最后的一丁点潜在漏洞;也可能他事到临头却不甘就死,设法在李理抓住他以前悄悄溜出了井口,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藏起来,等着一个独自离开这里的机会。他还不确定这种远行是否真的绝对需要一艘船。阿萨巴姆就能靠阴影世界四处流窜,没准他也能开发点奇妙的小本领,独自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寻找那个从他这儿拿走了东西的怪物。
猜想、猜想、猜想……这所有的未来可能性全都只是猜想。在这孤寂的深渊与坟茔中,他可以一边欣赏自己手头的牌面,一边无止境地猜想下去。在飘忽变幻的众多猜想被真相之手全部戳破以前,这些缤纷绚丽的肥皂泡可以有各式各样的色彩和形状:在至少一半的故事里周雨已经胜利了,而他就只能选择是原谅还是报复;另一半的版本中周温行才是对的,他则要决定自己是背叛还是帮助。他现在的选择可能会决定世界的命运,也可能只是在痴人说梦……但必须承认的是,摆弄这些猜想非常有趣,就像他自己编出来的《一千零一夜》,也许应该叫做《我的一千种人生》,或者《井底谈》、《井穴奇案》……
他简直沉浸在了这个做白日梦的游戏里,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漫不经心又饶有兴致地翻阅,结果发现后半部分的书页是空白的,正邀请阅读者自己亲手来续写后篇。最终他写出来的可能也就是寥寥数行粗陋的草稿,随后就会因劳神费思和枯燥无味而将之丢弃;但是在墨水真正沾到纸面以前,让手里不停地转着笔,脑中遐想万千,心头以为即将涌现出某种藻翰瑶章……那才是最令人醉心喜悦的时刻。一切就要结束了,可是仍未决定要如何结束,未来在此无穷无尽地延伸出去,甚至可以是荒诞不经地延伸出去:他可以现在就走出去,任凭李理把他逮捕,多年以后石颀会跑到欧洲某个最偏远的地方来找他;他还可以拿出那枚短剑的残片,再剖开自己的胸膛,硬把它插进心脏里,制造一起离奇恐怖的深渊密室杀人案,让包括李理在内的任何名侦探都摸不着头脑;他要溜出去找冯刍星,去讨要那个据说可以制造出“观测者”的机器蓝图,然后花个几百年时间把它造出来,要求那名观测者帮忙复活周雨。
只要他还掌握着“现在”这根线头,就能任意地编织出各种款式的未来。尽管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