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截同样断裂的粗麻绳,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个拼命奔跑的孩童腰间。
梦中的他们看得分明,那奔跑的孩子,就是白日里踏地七次的那个虎头虎脑的武童。
岳山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手中那截断绳轻轻一松。
绳子落地的刹那,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所有孩子的梦中响起:“护你,是为了让你毫无顾忌地跑。”
次日清晨,武童们再次来到山间练跑。
以往,路边那些坚韧的藤蔓总会时不时地绊住他们的脚踝,仿佛无形的桎梏。
可今天,当他们奔跑而过时,那些藤蔓非但没有伸出“手脚”
,反而随着他们带起的风,温顺地轻轻摇摆,像是在为他们让路。
领头的童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山林因为他看到了,奔跑者,已无惧任何影子的追随。
夜色渐深,村西的新妇点亮了油灯,坐在织布机前。
她的目光,却被窗外廊下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盲童,村里人都叫他“玄音”
的孙子。
他正伸出小小的手掌,贴在廊下那盏防风灯的灯罩上。
灯焰在风中跳跃,光影投射在盲童身后的墙壁上,竟随着火焰的节奏,变幻出一个模糊的字形——“听”
。
新妇正觉惊奇,忽然间,灯影旁,又浮现出另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老婆婆的虚影,正是已经过世的玄音。
她手抚着心口,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似乎想对自己的孙子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无声的叹息。
盲童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没有退缩,反而将贴在灯罩上的手掌,极富节奏地拍了三下。
啪!
啪!
啪!
三声轻响,那灯罩内的火焰竟骤然暴涨,光芒大盛!
一声清亮无比的音节,仿佛从光中迸,瞬间压过了玄音旧影那无声的低叹——“听!”
玄音的影子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身影便在明亮的灯光中缓缓消散。
第二天,新妇去溪边洗衣,又看到了那个盲童。
他正蹲在水边,用手掌有节奏地拍打着水面。
每一次拍击,清澈的水声都会应和他掌心的节拍,扩散出一圈圈名为“听”
的涟漪。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个洗衣妇竟跟着那水声的节拍,哼唱起了古老的《听水谣》。
很快,所有的洗衣妇都加入了进来,歌声错落,调子也不尽相同,却奇妙地汇成了一股宏大的共鸣,在溪谷间回荡。
新妇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那以水为乐的盲童,心中了然。
她知道,玄音一生守护的静默与重量,终究是被这个孩子用全新的声音,举重若轻地承接了起来。
学堂里,烛火彻夜未熄。
来自异邦的学者早已仙逝,只留下他的弟子守着这满屋的书卷。
弟子疲惫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老师生前最爱用的那只空碗上。
夜深露重,碗底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烛光下,竟映出了一个白苍苍的影子。
是老师!
老师的虚影正对着他,嘴唇微动,弟子读懂了那口型——“问即答”
。
那是老师生前总挂在嘴边的话,意为学问之道,有问必有答。
弟子眼眶一热,正要起身行礼,忽听窗外传来一声清亮的童音,带着毫无杂质的好奇:“问!”
那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书斋的沉闷。
碗底的露珠猛烈一颤,老师的虚影也随之一顿。
他没有看向自己的弟子,反而转向了窗外,脸上露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的微笑。
他抬起手,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做了一个轻轻抚摸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的头顶。
随后,影子心满意足地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