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孩童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彻底取代了旧址上空曾经盘桓不去的风声。
他们不再仰望那片废墟,期盼着一个听风的传说,而是在村头的大榕树下自地围成一圈,办起了自己的“故事角”
。
讲的不是什么英雄史诗,也不是什么神鬼志怪,而是“我爹昨天喝醉了酒,把咱家唯一的粗瓷大碗给摔了,结果被我娘揪着耳朵念叨了一宿”
,又或是“我妹妹把下来的那颗糖藏在枕头底下,半夜被老鼠拖走了,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
这些琐碎、鲜活、带着泥土芬芳的傻事,引得一阵又一阵哄堂大笑。
林尘立在远处,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里都仿佛盛满了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时机到了。
那是一个天光微亮的春日清晨,露水还挂在草叶尖上,闪着碎钻般的光。
林尘独自一人,将那本厚重的《守望录·新编》从肃穆的祠堂中请了出来。
他没有将其供奉在高阁,而是轻轻地放在了村口那棵见证了无数代人悲欢离合的老槐树下。
他亲手为它搭了一个简陋的木罩,仅仅为了遮挡风雨。
没有上锁,也没有任何禁令。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被翻阅的老朋友。
三天后,一阵山风过境,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几张写满了字迹的纸被顽皮地卷走,飘落在田埂和水渠边。
林尘没有去捡。
很快,下地归来的村民便现了它们,小心翼翼地拾起,拂去上面的尘土,又恭恭敬敬地夹回书中。
有人在归还书页时,顺手在空白处补上了一笔。
那是一个挑着水桶的汉子,他在一旁添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画的是自家水井的模样。
又有一个识字不多的妇人,用炭笔在一段故事旁加了一句批注,补充了她听来的另一个版本,字迹粗大,错字依旧,语病连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林尘依旧立在远处,像一截枯木,融于晨光与薄雾。
他看见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踮着脚,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红石笔,在书的最后一页画了一个小人,小人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旁边还有几道代表风的曲线。
孩童吃力地在画旁写下几个大字:“林爷爷听风睡觉”
。
看到那稚嫩的笔触和天真的内容,林尘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化作一个释然的莞尔。
他彻底明白了,当自己不再是故事的主角,甚至不再是那个讲述故事的人,而仅仅成了别人故事里一个打瞌睡的配角时,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退场。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璃正在教邻家的女孩识字。
烛光下,女孩的小脸被映得通红,她指着《小愿录》里的一段话,忽然仰起头,用清脆的声音问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师娘,你讲了那么多神仙和英雄的故事,可为什么,你从来不提你小时候哭过?”
苏璃握着书卷的手猛然一僵。
女孩天真的问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多年来用温婉和神秘编织的外壳。
她怔住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焚香设坛、通灵共忆的岁月。
在那些与逝去灵魂共鸣的时刻里,她是守护者,是聆听者,是抚慰者,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她承载了太多别人的痛苦,以至于忘了自己也曾遍体鳞伤。
当夜,村里的“夜炉席”
照常开席。
村民们围着篝火,分享着一天的见闻。
这一次,苏璃破例了。
她没有讲述那些遥远的传说,而是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讲出了自己幼年失亲后,独自一人在荒野里守着两座新坟三日三夜的经历。
她的声音很低,数度因为喉咙的哽咽而中断。
她讲到夜里的狼嚎,讲到被冻僵的手指,讲到因为过度饥饿而产生的幻觉,讲到她是如何抱着冰冷的墓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