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水泥盥洗槽前,白色的水汽蒸腾弥漫,模糊了灯光。结实或瘦弱的年轻身体在灯光水汽中晃动,古铜色或白皙的皮肤上滚动着水珠,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有人在大声擤鼻涕,有人对着墙角的尿池放水,有人互相撩着冰冷的水花打闹,笑声粗粝而响亮。
张煜找了个空位,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地冲下,激得他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深吸一口气,将整张脸埋进冰冷的水流中。
寒意如同无数细针,瞬间刺透了皮肤,直抵骨髓。前世那些浴血的面孔、绝望的呼喊、冰冷的尸体、还有陈琛那双被冰蓝覆盖的空洞眼眸……在刺骨的冰冷刺激下,如同破碎的胶片,在他紧闭的眼前疯狂闪回、旋转!
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息,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贲张的脖颈线条滚落,砸在搪瓷盆里,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如同战鼓。
“操!真他妈凉!”旁边一个只穿着红背心的壮硕男生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使劲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破了张煜短暂的窒息感。
张煜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水房这些鲜活、喧闹、对未来一无所知的面孔。
这里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尔虞我诈,只有青春的躁动和属于这个年纪的懵懂烦恼。他拿起肥皂,在冰冷的水流下用力搓洗着手臂,粗糙的皂体摩擦着年轻紧绷的皮肤,带起细微的疼痛感,却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
洗完脸,寒意驱散了最后一丝困倦。张煜端着盆往回走,刚走到307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兴奋的议论。
“…真的!我刚路过女寝楼下,亲眼看见的!黄老师!就那个新来的,教什么…企业管理的?对!穿得那叫一个…啧啧!”是老三冯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快说说!长啥样?真有传的那么邪乎?”老九吴东急切地追问。
“邪乎?那词儿都配不上!”冯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又猛地压下去,像做贼似的,“大波浪卷发!红的!跟电影里外国娘们儿似的!那脸,白得发光!眼睛贼亮,看你一眼,魂儿都能给你勾走!关键是那身条儿…”
他咽了口唾沫,“那大衣,一看就是贼贵的外国货,敞着怀,里面…里面那毛衣领口低得…我的娘诶!那俩…那俩大灯!又白又晃眼!还有那腰,细的!屁股翘的!穿着高跟鞋,那腿长的…一步三摇,跟模特儿似的!”
“我靠!真的假的?比朱莓还带劲?”老八雁洋的声音充满了怀疑和向往。
“朱莓?”冯辉嗤笑一声,“朱莓是辣椒,够味儿!这位…这位是…是啥来着?老五,那个词儿咋说的?”
“尤物。倾国倾城的尤物。”老五任斌推了推眼镜,文绉绉地补充道,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对对对!尤物!妖精!反正看一眼就忘不了!”冯辉激动地总结,“感觉…感觉就不是一般人!那眼神儿,扫你一下,冷飕飕的,又好像带钩子…啧啧!”
张煜推门进去,议论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带着点被抓包的讪讪。张煜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脸盆塞回床底。黄莺…那个如同暗夜罂粟般的女人,果然已经出现了。她就像一只优雅而致命的黑蜘蛛,悄无声息地将丝线撒向了这座看似平静的校园。
“老六,你…你刚听见了?”王亮试探着问,手里还在无意识地磨着那把小刀。
张煜直起身,目光扫过室友们年轻而充满好奇的脸,最终落在窗外纷飞的细雪上。“听见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少议论老师,小心惹麻烦。”他走到自己靠窗的铺位坐下,拿起枕边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机械制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黄莺的出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预示着平静的表象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风雪在窗外呜咽。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王亮磨刀的“刺啦”声和室友们偶尔翻身的窸窣声。张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
脑海中一幕幕如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