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躺着一小簇用红头绳(正是黄莺束马尾那种)仔细捆扎好的东西——
是几颗饱满圆润、色泽深红的野蔷薇果实(蔷薇果)!
果实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和枝叶的清香,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属于秋野的甜香气息。
冰冷的金属触感与鲜活果实的微凉柔软形成奇异的对比。
那个简洁的“?”刻痕在夜色中仿佛带着笑意。
野蔷薇果的甜香,混合着钢管上残留的、属于黄莺的阳光与汗水气息,悄然弥漫。
张煜抬起头,目光投向黄莺的床铺。
黑暗中,黄莺面朝墙壁侧躺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但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张煜清晰地看到,她的枕头边,放着一小截被仔细打磨光滑、刻着简单纹路的黄杨木——那分明是何木雕刻剩下的边角料!
张煜捏着这冰冷的钢管和带着夜露的鲜活果实,指尖能感受到金属的粗粞与果实的微凉柔软。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温阳的床铺。
黑暗中,温阳似乎睡得很沉。
枕边,那枚镶嵌着张柠齿轮耳坠的黄铜烛台底座在微光里沉默。
底座光滑的平面上,安静送的那枚温润的黄铜小齿轮静静地躺在旁边。
而在“±0.00”刻痕和那片橘黄色糖纸的旁边,又多了一小片东西——
是一片极其微小的、深酒红色的、带着蕾丝边缘的真丝布料碎片。
像是从某件睡袍上不小心勾下来的。
冰冷的黄铜烛台,温润的小齿轮,代表绝对精度的符号,带着橘子甜香的糖纸,还有这片深酒红色的真丝碎片……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在深夜的寂静里,构成一幅无声而充满张力、交织着冰冷与温软、秩序与魅惑的静物画。
温阳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窗外,铁北二路新立的、在寒风中沉默的路牌下,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
宿舍里,九种不同的呼吸在潮湿的黑暗中交织,与窗外的风声、远处松花江愈发低沉的涛声,共同构成1996年10月10日深夜,松江省铁北二路这片沉重而滚烫的寂静。
空气里,残留的机油味、白玉兰冷香、橘子糖甜腻、野性的汗水气息、馥郁的香水味、野蔷薇果的微甜……无声地碰撞、沉淀,最终凝固在张煜掌心那根冰冷的钢管和几颗带着夜露的、深红的秋实上。
裤袋里那枚温润的小齿轮贴着肌肤,带着白日的暖意,像一颗微小而坚定的心跳。
……
1996年10月11日的晨光,像一块被松江深秋寒气淬炼过的、明亮而冷冽的钢板,沉沉地铺满了铁北二路。
斯大林街更名的油漆味终于被凛冽的秋风刮散,取而代之的是操场方向传来的、带着铁哨锐响和粗砺号子的蓬勃生气,以及礼堂里隐约飘出的、混杂着松香水与钢琴试音的排练气息。
国庆假期的慵懒余烬被彻底扫入角落,松江机械学校的脉搏,在运动会倒数第七天的鼓点与文艺汇演的丝竹管弦中,重新强劲有力地搏动起来。
张煜推开309宿舍沉重的木门,吱呀声瞬间被室内灼热而亢奋的喧嚣吞没。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照亮空气中激烈冲撞的微尘,如同被点燃的星火。
“我靠!王老二!你他妈把老子报名表当草稿纸了!”冯辉蹲在地上,厚瓶底眼镜几乎贴到一张皱巴巴的表格上,手里捏着游标卡尺,对着表格边缘一处被王亮画上的、歪歪扭扭的泳装女郎简笔画痛心疾首。“这是精密文档!不是你的涂鸦板!”
王亮只穿着海魂衫背心,油亮的胳膊正奋力把一个巨大的哑铃往床底下塞(显然是假期新淘的宝贝),闻言头也不抬:“嚷嚷啥?帮你润色润色!看这线条,多流畅!比铅笔画带劲儿多了!”
他猛地一推,哑铃“咚”一声撞在床架上,震得整个双层床一阵呻吟。
王岩抱着他那颗重新打足气、油光锃亮的宝贝足球,正对着墙上新贴的运动会海报(印着冲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