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娜女王的第二份国书,以前所未有的谦卑姿态,被快马加鞭送至长安。当鸿胪寺官员在朝会上朗声宣读那份几乎等同于无条件归附的文书时,紫宸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文武百官神色各异,有扬眉吐气者,有深思熟虑者,亦有暗自咋舌于拂林如此果断“识时务”者。
龙椅上,李琰面色平静,看不出太多喜怒。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拂林的彻底臣服,不仅意味着西方一个主要文明板块的归顺,更将极大削弱潜在抵抗联盟形成的可能,为他未来的西征扫清一大障碍。
“拂林女王,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李琰缓缓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既愿奉朕正朔,为我大唐藩属,朕便准其所请。着鸿胪寺、礼部,即刻拟定册封诏书及藩属国仪制,择吉日颁发。其所请军事顾问及守城器械一事……”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殿中重臣,最终落在兵部尚书身上:“……准。然,顾问人选,需由兵部、枢密院严格遴选,务求忠诚可靠,通晓兵法、城防及……教化。所授器械,亦由将作监选定,以‘助其自保,彰显天朝恩德’为要。”
这番话意味深长。派遣的“军事顾问”,绝不仅仅是去指导城防,他们将是帝国楔入拂林乃至更西地域的触角,负责搜集情报、评估实力、绘制地图,并在必要时施加政治影响。而提供的“守城器械”,也必然是经过精心挑选,既能提升拂林一定防御能力以对抗大食,又不至于对其自身构成威胁,甚至可能包含一些便于监控的“后门”。
至于划拨港口一事,李琰更是大手一挥:“准其请。命水师都督府,即日筹划,于拂林指定之港口,设立‘大唐远西水师补给基地’,派驻舰船,以护商路,扬我国威。”这处基地,将是未来大唐舰队进入地中海,威慑北非、南欧,乃至窥视大食后方的战略支点,其意义远超简单的“补给”。
退朝后,李琰单独召见了即将负责遴选顾问的枢密副使和将作监大匠,面授机宜,其核心只有八字:“掌控关键,潜移默化。”
消息传到四方馆,狄奥多西和利奥等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女王的决断为他们此行的使命画上了一个相对“成功”的句号,至少表面上获得了大唐的接纳和承诺的援助;另一方面,这种近乎乞求来的臣服与有限援助,与他们最初期望的技术交换和平等盟约相去甚远,罗马人的骄傲在心中隐隐作痛。但他们也明白,这是当前形势下,拂林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利奥私下对狄奥多西说:“正使大人,如今既成藩属,我们或可借‘藩属国’身份,提出更深入的学习请求,比如,派遣我国年轻学子进入国子监就读,或让我们的工匠进入将作监下属的非核心作坊作为学徒……”
狄奥多西叹了口气:“尽力而为吧。如今态势,已非对等交流,而是……恩赐了。”
与此同时,索菲娅在宫中也得知了消息。她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拂林终于避免了最直接的毁灭命运,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怅惘。祖国的臣服,让她这个使者的身份变得更加微妙。她不再是平等邦国的代表,而是藩属国的女官,在宫中的处境,无形中矮了一截。上官婉儿待她依旧温和,但那温和中,似乎也多了一丝上位者对归附者的怜悯与审视。索菲娅知道,她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同时,也要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新身份,为拂林争取更多实际的利益。
东宫,佛堂。
拉什米卡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听闻贴身老宦官被调离、心腹侍女被逐的消息时,有瞬间的僵硬。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诵经的声音,在空寂的佛堂中,更显清冷。太子妃的手段,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狠。这佛堂,看似是庇护所,如今却更像一座精致的牢笼,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也削弱了她对太子的影响力——毕竟,一个“方外之人”,又如何能频繁插手世俗事务?
她不能坐以待毙。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李琮又来佛堂寻求宁静。拉什米卡并未像往常一样只是静坐陪他,而是在奉茶时,轻声开口道:“殿下近日眉宇间忧色更重,可是朝中又有烦难之事?”
李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