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克不敢深想。他带来的庞大使团和珍贵礼物,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维齐尔阁下,”一名心腹幕僚悄无声息地走近,声音带着忧虑,“城内的清洗…似乎主要针对教会和旧贵族…暂时…还未波及我们驿馆。但李嗣业率领的陌刀营已经包围了圣潘克拉斯修道院,据说…院长狄奥多西已被枭首示众…”
阿卜杜勒·马利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狄奥多西…那个在昨日会谈前,还曾秘密派人给他递过纸条、暗示可以“合作”限制大唐影响力的老狐狸…就这么完了?大唐皇帝的动作,快得令人窒息!
“准备一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决断,“天亮后,立刻向大唐皇帝递交辞行国书。此地…已成险地,不宜久留。”他必须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李琰的态度和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带回巴格达。未来的路,是战是和,需要哈里发和整个帝国高层来定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禀:“大维齐尔阁下,维京领主埃里克求见。”
埃里克?阿卜杜勒·马利克眉头一皱。这个粗野的北方蛮子?他来做什么?在谈判桌上,这个维京人一直像个看客,沉默而危险。哈拉尔德的死…难道他还没吸取教训?
“让他进来。”阿卜杜勒·马利克转过身,恢复了上位者的沉稳。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埃里克·血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甲胄,只套着一件厚实的熊皮袄,金色的虬髯上还沾着夜露。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狂傲,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压抑怒火的凝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阿卜杜勒·马利克身上。
“大维齐尔,”埃里克的声音低沉沙哑,用的是略显生硬的希腊语,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李琰…那个东方皇帝,是个冷酷的屠夫,也是个信守承诺的商人。他答应给我们的克里特岛,不是空话。”
阿卜杜勒·马利克不动声色:“埃里克领主,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
埃里克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却毫无温度:“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金角湾的血,不会白流。维京人记仇,也记恩。李琰给了我们土地和财富的希望,我们暂时会为他挥舞战斧。但是…”他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有一天,他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或者…有人能开出更好的价钱…”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阿卜杜勒·马利克,“维京人的战斧,砍向哪里,只取决于哪里的黄金和土地更诱人!尤其是…当我们的舰队,熟悉了地中海的每一道海流之后。”
赤裸裸的暗示!埃里克这是在告诉阿卜杜勒·马利克,维京人并非死心塌地效忠李琰!他们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雇佣兵!只要阿拉伯哈里发能拿出足够的价码,维京人的战斧随时可以调转方向,成为插向大唐地中海舰队背后的一把尖刀!
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埃里克,试图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是离间计?还是这个蛮族首领在哈拉尔德死后,对李琰产生了真正的怨恨和异心?如果是后者…这无疑是在大唐与阿拉伯帝国之间,投下了一颗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种子!
“埃里克领主的话,很有…启发性。”阿卜杜勒·马利克缓缓道,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维京勇士的勇猛,哈里发陛下也素有耳闻。或许…未来我们会有机会,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埃里克满意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留下阿卜杜勒·马利克独自站在窗边,望着东方天际隐隐泛起的鱼肚白,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维京人的变数,让原本绝望的局面,似乎又撕开了一道充满变数的缝隙。
天色微明,青灰色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君士坦丁堡伤痕累累的城墙上。皇宫偏殿内,气氛依旧紧绷,但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寒冰下的细流,悄然涌动。
卡西乌斯,那个“毒蝎”药剂师,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陌刀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他浑身瘫软,裤裆湿透,散发着刺鼻的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