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理智,只想逃离身后叛军的屠刀,本能地涌向那看似是生路的唐军阵地!
“崔乾佑!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生——!”李嗣业目眦欲裂!看着那些在浮桥上被挤落冰河、或被身后叛军踩踏而死的无辜百姓,一股悲愤几乎冲破胸膛!他手中的陌刀剧烈颤抖,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同胞,这柄曾斩断无数胡骑的利刃,竟第一次沉重得无法挥下!
“将军!怎么办?!”身旁的副将声音带着哭腔,看着越来越近、哭喊震天的百姓人潮,陌刀阵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箭——!”一声冷酷到极点的命令,如同冰锥刺破喧嚣,从蒲州城头骤然响起!
李嗣业猛地抬头!只见城楼垛口后,蒲州守将张巡的身影挺立如松!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玉石俱焚的决绝!他手中的令旗,如同死神的符诏,狠狠劈落!
“弓弩手!听令!”张巡的声音撕裂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目标——浮桥!覆盖攒射!无分敌我——!”
“嗡——!”
早已在城头引弦待发多时的数千唐军弓弩手,听到这残酷到极致的命令,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军令如山!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猛地松开紧绷的弓弦!
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矢如同狂暴的黑色冰雹,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狠狠泼洒向狭窄的浮桥!覆盖了桥上密密麻麻的百姓和紧随其后的叛军前锋!
“噗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如同暴雨击打残荷!浮桥之上,瞬间化为一片人间炼狱!
冲在最前面的百姓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老人、妇人、孩童…绝望的哭喊被利箭无情地切断!温热的鲜血如同无数条猩红的小溪,在摇晃的桥面上肆意流淌、汇聚,又顺着原木的缝隙滴落进下方翻涌的冰河,将墨绿色的河水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紧随其后的叛军士兵也遭了灭顶之灾!他们挤在狭窄的桥面上,根本无处可躲!箭矢穿透简陋的皮甲,贯穿血肉之躯!惨叫声、怒骂声、兵刃坠河声混杂在一起!
“张巡——!老子艹你祖宗——!”崔乾佑在河东岸看得睚眦欲裂,破口大骂!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以“爱民”着称的张巡,竟能下达如此酷烈的命令!
“儿郎们!别管那些两脚羊了!给老子冲过去!踏平蒲州城——!”崔乾佑彻底疯狂了,挥舞着战刀嘶吼!残余的叛军精锐也被这惨烈的一幕激起了凶性,踩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哀嚎的伤者,顶着城头依旧不断落下的箭雨,嚎叫着再次扑向桥头!
李嗣业看着眼前这由血肉铺就的、地狱般的浮桥,看着那些在血泊中抽搐的同胞尸体,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暴怒冲垮了他的理智!
“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被彻底点燃!他不再看那些倒下的百姓,布满豁口的陌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对准了刚刚踏上西岸、面目狰狞的叛军前锋,狠狠劈下!
“给老子死——!”
刀光如血色匹练!当先三名叛军重甲步卒连人带盾,被狂暴的力量瞬间斩成六截!破碎的甲胄、内脏和滚烫的鲜血如同爆炸般泼洒开来!
“陌刀营!随我——杀——!”李嗣业如同疯魔的战神,一步踏前,踏碎脚下冻结的血冰,再次挥刀!他身后的陌刀手们也被主将这同归于尽的疯狂所感染,发出震天的怒吼,拖着疲惫欲死的身体,挥动沉重的陌刀,迎着叛军的洪流,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浮桥西端,狭窄的滩头,瞬间化为最原始、最血腥的绞肉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嚎声、兵刃碰撞声、黄河咆哮声、箭矢破空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反复浸透、冻结,再被新的热血融化!
黄河的冰面,在夕阳残照下,反射着大片大片刺眼的、凝固的暗红色,如同大地永不愈合的伤疤。
沁水仓·叛军后营·田承嗣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