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雪中滚了出来!冲到苏定方马前,那斥候几乎是摔下马来,挣扎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巨大的惊恐:
“禀…禀大帅!霍邑…霍邑失守——!”
“叛将崔乾佑…率…率平卢精锐铁骑一万…步卒两万…于…于昨日午时…攻破霍邑城!”
“守将…力战殉国!”
“叛军…叛军前锋…已过霍邑!正…正沿着汾水河谷…向西南急进!”
“看其兵锋所指…”
斥候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是…是蒲津渡——!!!”
“蒲津渡?!”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苏定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肆虐的风雪都感觉不到了!
霍邑失守!崔乾佑的目标竟然是蒲津渡!
蒲津渡!黄河上连接关中与河东的最重要渡口!浮桥所在!一旦蒲津渡有失,叛军便可长驱直入,渡过黄河天堑,直扑…潼关背后!与正在猛攻太原、意图切断河东驿道的史思明主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届时,潼关腹背受敌,纵有雄关天险,也难逃陷落命运!长安…将彻底暴露在叛军的铁蹄之下!
好狠毒的安禄山!好迅疾的崔乾佑!他们这是要一口咬断潼关的咽喉!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苏定方的心脏!比这暴风雪更冷!更致命!
“地图——!”苏定方厉声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紧迫而扭曲!
亲兵顶着风雪,慌忙在苏定方马前展开被冰雪浸湿的河东舆图。苏定方布满老茧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狠狠戳在代表霍邑的位置,然后沿着汾水河谷,狠狠划向西南方的蒲津渡!两地之间…已无险可守!崔乾佑的骑兵,在无遮无拦的汾河谷地,可以肆意驰骋!而他的大军,此刻却被困在这该死的暴风雪中,寸步难行!
“大帅!怎么办?!”李嗣业和其他将领围拢过来,脸上都失去了血色。谁都明白蒲津渡失守意味着什么!
苏定方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蒲津渡的标记,又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那是被风雪阻隔的、潼关的方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各种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激烈碰撞!驰援蒲津?风雪阻路,大军难行,等赶到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回师潼关?那太原怎么办?河东驿道怎么办?史思明的大军正像饿狼一样扑向太原!分兵?兵力本就不足,分兵更是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进退维谷之际!
“报——!长安急使——!”又一名信使冲破风雪,滚鞍落马,双手高举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代表最高等级军情的皮筒!
苏定方一把抓过皮筒,拧开火漆封印,抽出里面的军报!只扫了一眼,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军报上,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太原陷落!王承业殉国!史思明部正向灵石、介休急进!河东驿道…危矣——!”
太原…也丢了!
东西两路,潼关的咽喉和脊背,同时被叛军锋利的獠牙狠狠咬住!
暴风雪在耳边疯狂呼啸,苏定方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死寂的真空。他握着那份冰冷的、带着血字的军报,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风雪,看着身边将领们绝望而焦灼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这漫天风雪,瞬间将他吞没。
帝国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被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