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延啜胸口那致命的刀伤,看着他手中那半截象征着王权陨落的断刃,看着巴图那遍体鳞伤、至死守护的姿态…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紧紧抓住磨延啜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将脸深深埋在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掌心,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父汗…父汗…您醒醒…您看看敏儿啊…”
“巴图叔…您答应过…要教我骑射的…”
“云姐姐…云姐姐还在等您回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悲戚的哭声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混合着寒风的呜咽,更添凄凉。随行的拔野古骑兵们纷纷下马,肃立在周围,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看着他们小公主撕心裂肺的悲痛,个个面露戚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默默地摘下头盔,垂下头,向这位曾经威震草原、如今却凄凉陨落的回纥汗王,致以最后的敬意。
许久。
阿史那敏的哭声渐渐微弱,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沾满了血污和尘土。那双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此刻红肿不堪,却透出一种被巨大悲痛淬炼过的、如同寒冰般的坚毅。
她轻轻松开磨延啜的手,用衣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与污迹。然后,她艰难地站起身,走到依旧保持着守护姿态的巴图身边。看着这位至死守护父汗的忠魂,看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阿史那敏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敬意。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巴图半跪的躯体,深深地、深深地——叩拜下去!
额头重重抵在冰冷、沾满父汗与忠魂之血的冻土上!
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是一片青紫,沾着血污的泥土。她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明,如同被泪水洗过的寒星,闪烁着刻骨的仇恨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来人!”阿史那敏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冰冷与威严。
“收殓父汗…和巴图叔的遗体!”
“用最洁白的毡毯包裹!”
“小心…抬上马车!”
“还有…”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半截染血的金刀断刃,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沉重:
“这金刀…是父汗最后的尊严…也…带上!”
“我们…”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要将这荒原的悲怆与仇恨都吸入肺腑:
“…带父汗…回家!”
“回拔野古!”
“此仇…此恨…”
阿史那敏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在寒风中回荡:
“…我拔野古部…记下了!”
“…吐蕃…论莽罗支…!”
“…长安…李唐…!”
“…血债——”
“…必以血偿——!!!”
寒风中,少女悲怆而决绝的誓言,如同孤狼的长嗥,久久回荡在埋葬了草原狼王的无名荒原之上。
范阳·节度使府邸·夜
范阳节度使府邸,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厅堂内,暖香馥郁,炭火盆烧得通红,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然而,这表面的奢华喧嚣之下,却涌动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躁动与压抑。
主位之上,安禄山庞大的身躯深陷在一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巨大胡床之中。他年近五旬,身躯肥硕如山,层层叠叠的赘肉几乎要从华贵的紫绫蟒袍中溢出来。一张油光满面的圆脸上,堆着看似憨厚的笑容,细小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精光。他一手把玩着两颗硕大的、油光锃亮的铁胆,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身边一名仅着轻纱、体态妖娆的粟特舞姬丰腴的腰肢上。
厅堂中央,数名同样身着薄纱、身段曼妙的粟特舞姬正随着急促的胡旋乐曲,疯狂地旋转、跳跃!雪白的赤足踏在光洁的地板上,金铃叮当作响。薄纱翻飞,春光若隐若现,媚眼如丝,舞姿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挑逗与诱惑。两侧的席位上,坐着范阳、平卢两镇的心腹将领和幕僚:史思明、蔡希德、崔乾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