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之?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耳畔锐鸣声如同钝锯,不停磨着宋渡雪的神经,他眉头紧蹙,痛苦地眯起了眼睛:“屈子天问数百句,至今……仍未解答过半。”
“所以我才要竭力求解。”亓贞问从容道:“然正如身在此山,便不能识此山,欲究天道,便不能囿于天道。”
此番话在宋渡雪脑海中前后左右地撞了两圈,他才迟钝地醒悟过来什么,悚然一惊:“所以你才要碰劫尘?因为那是——”
亓贞问含笑点头:“天外之物,不错。”
宋渡雪哑然良久,方才开口:“除了毁灭,劫尘还让你看到了什么?”
“许多。过往未来,地劫天机,还有你。不过么……”
亓贞问沉吟片刻,居然像每个街头摆摊的臭算命先生一样,弯了弯眼角,故弄玄虚道:“不可说。吾有一位故人常言,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渡雪简直气笑了:“跟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亓贞问却摇头:“小友,今日确有死兆,却并不应在你身。”
不应在我难道还应在你吗?宋渡雪心中没好气地接道,然而后方的远空猝然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片幽冥,紧随其后才是震天撼地的闷响:“轰隆!!”
宋渡雪猛地扭头,想撑着地面爬起来,却发觉手脚皆已彻底麻木,这么一动,没站起来不说,反倒还失去平衡滚倒在地,半截胳膊都掉进了汹涌的忘川中。
亓贞问不慌不忙的声音响起:“莫急,待时辰到来,你自会平安脱身,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事想请小友相助。”
宋渡雪充耳不闻,拼命想要挪动手臂,却尽是徒劳,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满心满眼都是不甘——分明已经知道方向了,怎么能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儿?
亓贞问起身上前,托起他垂在水中的手臂,指尖在皓腕间轻柔一抹,那已被冥花毒侵入骨髓的胳膊上便多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淋漓涌出,为暗红的忘川水更添了三分艳色。
宋渡雪无力反抗,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亓贞问淡然抬眸:“为了送你们离开。瀛洲小瞧了酆都鬼王,在外,他们未必不敌,但在酆都之内,无人能反抗阴长生。”
“为何?”
“因为整座酆都城,就是他的一尊丹炉。”
宋渡雪瞳孔猛地一缩:“什……”
亓贞问松开他,抬手指了指天,复又指了指地:“幽冥为炉,万魂为引,所谓的彼岸花,便是万魂被炼化后析出的残渣。仔细听,你耳中萦绕不散的噪声,正是滋生了千年的三毒六欲。”
宋渡雪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在炼……什么?”
“真正的幽冥之主,后土。盖依魂契所言,无主之魂将自身献于后土,后土便可保其不毁不散,看似十分公平,却因后土早已被阴长生亵渎,酆都众鬼便自始至终是他的阶下囚。”
“后土……”
失血令宋渡雪头晕目眩,强撑着一口气,神智不清地喃喃道:“太古之初,女娲造人所用的神物,世上竟然还有残余……他想做什么?”
“效仿上古魔神,以邪祟之身登仙。”亓贞问答道,抬手覆上宋渡雪的双眼:“然逆天而为绝非轻易,悖于天者,处处为天所悖。圣人之血,孽骨之泪,今神之生,昔鬼之死,四方逆象齐聚于今日,唤醒后土足矣。”
宋渡雪的意识逐渐下沉,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却还想挣扎:“什么圣什么鬼……你、你再说一遍。”
亓贞问不禁莞尔,俯身与他额头相抵,阖上双目低声道:“睡一觉罢,三清的通明子。生逢乱世,是劫难亦是机缘,吾穷尽毕生未解的妄念,便交给你了。”
一道白光自他眉心飞出,飘然没入宋渡雪的印堂,后者身形一震,如遭雷殛,陡然僵滞不动了。
罪人知微自尽时已入洞虚后期,近乎化神,心念之深如渊似海,他毫无防备地撞入其间,恰如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飞虫,万象尘世尽在眼前浩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