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撼树,岂不可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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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先圣灵气灌入灵台之时,朱英没感觉到想象中的痛苦,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自我太渺小了,和历经千年岁月,道心通达天地的仙人比起来,渺小到甚至不配有挣扎的余地,像层薄薄的灰,一点动静都能吹散,更不用说可撼山岳的狂风。
肉身破碎是血肉横飞,脏器脑浆到处乱溅,但凡良心未泯的见了大概都会不忍,神魂破碎没那么惨不忍睹,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后人就会变成傻子或疯子,再也体会不到任何痛苦。
但这只是旁人看来罢了。
唯有亲身体验一回,才会知道完整的自我被生生撕碎的感觉有多残忍,而更绝望的是,神魂破碎后,每一瓣碎片都仍然活着,仍然有意识,只不过不再知晓“我”为何物,也不再能体会何为“感”,无法思考,没有记忆,落到什么上便跟随什么,浑浑噩噩地与世浮沉,直到所有碎片都在无人知晓处消磨殆尽,魂飞魄散,方能结束这漫长的折磨。
千年前的仙人残念里包罗万象,有太多太深的意与念,饶是把朱英碾成一把细面粉撒进去,还是不能面面俱到。她的一瓣落在人迹罕至的原野,与野草一同发芽开花,再枯萎腐烂,岁岁年年一如既往;一瓣落在山崩海啸的战场,翼展千里的妖兽对月啼血,染红了半边天,她也跟着围猎的修士心惊胆战;一瓣落在人丁稀少的村寨,魔修捉活人炼丹,凡人不敢怒,也不敢走,她不知何为悲喜,却仍然陪她们一起哭;一瓣落在歌舞升平的宴会,达官显贵们推杯换盏,她也随之喜笑颜开,欢饮达旦。
她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在三千幻境里辗转漂泊,凭本能寻觅生灵依附,借它们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假装活着,但那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泡影,她才从一处抽身,又立刻被卷入另一处,不知疲倦,没有尽头。
偶尔在漂泊的间隙,她会听见一道青涩的声音,仿佛在呼唤什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发音,有时高,有时低,有时急促,有时迟缓,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出声之人是谁,她甚至无法记住那道一直盘旋在幻境外呼唤不休的声音,每次听见都会被吓一跳。
那是什么?那声音每次都会令她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不是生来就像这样流离失所,而是也曾属于某个地方,有某些还在等她回去的人。
可是每次都不等她反应,就被下一场醉生梦死拖走了。
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几百几千次轮回反复,那声音仿佛终于绝望,许久不再响起了。她自然没有异议,毕竟她根本不记得,不过就是不再有奇怪的声响偶尔把她从梦中叫醒而已。
她不明白,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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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渡雪睁开眼睛,眼底是按耐不住的疲惫和焦躁。
此地没有昼夜轮转,只能凭借身体的困与醒勉强估算日子,距离那声惨叫已经过去六天了,这段日子里他拼命试图唤回朱英的意识,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喊她的名字,连睡觉也不敢睡沉了,生怕万一她有回应,他却没听见。
刚开始只是呼唤,后来气急了,宋大公子也抛开斯文破口大骂、或放下身段苦苦哀求过,但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回音。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逐渐认清现实——神魂破碎没有回转的余地,哪怕是朱英这样茅坑里臭石头似的人,也没有例外。
可是这算什么?那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为了一个可笑的执念、一次荒唐的尝试,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只在他脑袋里留下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消失在了这种鬼地方?
以一介凡人的意志对抗仙人,何其荒谬,她竟真敢以命相搏……呵,也是,她不敢就不是朱英了。
但他应该拦住她的。
宋渡雪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满腔怨怼找不到人发泄,只好发泄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多找些理由拦住她?他怨恨地指责自己,哪怕是编的谎话也好,为什么不多说两句?也许能劝住她呢?
宋大公子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比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