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茬,陈晟便问:“大公子身在仙家,为何至今仍未入道成仙?”
宋渡雪思忖片刻,勾起唇角,一点愧色也没有地大放厥词:“仙人或凡人,在晚辈看来也不过为两种活法,并无高下之分,晚辈还没尝够做凡人的滋味,暂时不愿成仙。”
此言一出,座下百人无不惊讶,毕竟世间多得是向往神仙而不得的凡人,仙为尊,凡为卑,此乃天经地义,哪听过这种胡言乱语?
又听那不知人间疾苦的仙家大公子继续轻狂道:“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弃仙道而入凡道的先例,姑姑可以,侄儿为何不可以?”
陈晟被他两句话哄得龙颜大悦,笑着拍了拍宋怀珠嫩藕似的手臂:“听听,真不愧是你的好侄儿。”
宋怀珠微笑:“臣妾怕是起了个坏头呢。”
宋渡雪不卑不亢道:“非也,好头坏头尚未可知,总归比无头好。”
陈晟哈哈大笑,对宋渡雪赞不绝口,称其为“俊彦麟子”“芝兰玉树”,就差当场封个官职给他发俸禄了。然而宋渡雪仰头望去,宋怀珠纤纤玉指拈起一颗剥好的冰荔枝,抬眸时恰与他对上视线,便冲他笑了笑,眼神依然静若寒潭,纹丝不动。
众臣便纷纷赞颂起了贵妃与皇帝感天动地的深情厚谊,礼部尚书顺势起身道:“陛下与贵妃娘娘鸾凤和鸣,乃社稷之福,微臣见魏王殿下也已届婚龄,若能择一贤淑佳偶,则是再好不过了。”
陈晟转头对陈清晏笑道:“朕说什么来着,果然要催你的婚事了。朕是不着急,着急的大有人在啊。”
礼部尚书连忙道:“臣惶恐,冒昧进言,伏乞圣鉴。”
陈晟摆了摆手:“晏儿心中可有人选?”
陈清晏乖顺地低下头道:“婚姻大事,自当听从父皇圣裁。”
陈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宋怀珠:“爱妃可有留意过哪位闺秀淑女,堪配我们的晏儿?”
宋怀珠答道:“臣妾深居宫闱,于宫外诸事所知有限,想必陛下会有周全的考量。”
陈晟眉间浮现一丝难色,略作沉吟,转而望向另一侧:“太子呢,关于你三弟的婚事,可有良配人选?但说无妨。”
陈开平恭谨道:“子女婚事当由父母决断,儿臣只不过痴长三弟五岁,岂敢妄言。”
陈晟叹气道:“你们啊,又把难题丢给朕。罢了,那便由礼部预选良家淑女名录,呈来给朕和贵妃过目后再谈吧。”
礼部尚书恭敬地躬身行礼:“臣遵旨。”
宋渡雪的视线在殿内一团和气的文武百官脸上转了两圈,不禁暗自发笑:那位礼部尚书在宴席开始前与太子交谈甚密,显然是太子一派,所以特意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能把魏王妃的人选捏在手中。
往后进可以给他选个碍手碍脚的“淑女”,退也可以避免魏王的势力再扩张,左右都不亏。
——那永宁帝呢?
他是适逢佳节,宴饮甚欢,一时未能洞察臣下的小心思,还是有意放任自流?
看着这些人一本正经地把花花肠子绕来绕去,分明是各怀鬼胎,却都端着满口冠冕堂皇的辞调,好像在台上唱戏似的,最后图谋的也无非是那么半颗芝麻一粒米,宋渡雪初时还能找到几分看猴戏的好玩,时间一长,便觉出了种可悲的无趣。
就连他都觉得乏味,更不必说宋怀珠。
曾经餐花饮露的世外仙姝,观的是天地,求的是大道,一朝跌落进乌烟瘴气的凡尘,纵使她学会了凡人的礼数、规矩、活法,她能忍得住不拿三清山顶属于仙人的目光,漠然俯瞰这群凡人无稽的钻营吗?
舞姬来来去去,从汉人换作了胡人又换回了汉人,教坊司女伶的戏曲唱过一折又一折,盛大的宴席终于落幕,朝臣却仍不急着走,今夜有天子特许,百官皆可留宫,游湖赏花,等待天灯升起。
这也是个惯例,每年瑶华节的明月初上时,会由贵妃从宫中亲手放飞第一盏天灯,而后满城翘首以盼的百姓才纷纷跟随,与心上人一同放飞明灯,祈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