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雪跑到炉火边搓着手取暖,朱英难以置信地环顾了一圈,无法想象封魔塔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安逸之地,一时疑心莫非自己中了邪祟的招,在做梦呢。
那人插上门闩,将龙泉剑随手靠在墙边,从柜子里取出几个杯子:“这一层比别处都要清净,平日我常住在此处,寒舍简陋,没什么讲究,不必拘礼。”
朱菀一点都不拘礼,自从她意识到这人是朱家的修士后,看他便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亲切,很不见外地指着茶壶问:“叔叔,你煮的是什么茶,好香哇!”
“叔叔?”那人动作一顿,失笑地摇了摇头:“小女娃,你可知照年纪算,你们称呼我为祖宗怕都嫌少了。”
朱菀眨巴眨巴眼,虽然此人一身装束活像街边演杂耍的,但耐不住脸好身段佳,破布条也穿出了超尘脱俗的气质,朱菀实在难以对着这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喊出祖宗俩字,没大没小地说:“唔,但叔叔你这么年轻,又好看,叫祖宗也太奇怪了,像个白胡子老爷爷似的。”
“修士年岁岂能以凡人的容貌计,小娃娃以貌取人,该打。”
他虽嘴上这么说着,却根本不见怒意,反而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我方才便想问,你们这几个娃娃当真奇怪,两个凡人,一个刚入门的卜修,还有一个灵台都碎了的废人,怎敢闯进封魔塔里,还带了龙泉?”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的父兄呢?”
茶水汩汩地从壶嘴里流出来,他手上动作没停,好像只是随口闲聊,但朱英心头却无端地突突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几分。
这就是洞虚期么?仅仅见了一面而已,竟然将他们都看透了。
她心知在这位面前编谎话毫无意义,捋了捋来龙去脉,将事情大致讲了,那人聚精会神地听完,沉默半晌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噬魂蛊,鬼王,阔别数百载,人间还是一样的热闹。”他端着的茶水一口也没喝,已经放凉了,呵呵笑道:“连一个没有神智的鬼王都对付不了,还引来一群外人在岛上撒野,闾山朱氏竟已没落至此了么?”
连一个鬼王!
朱英被他的口气震住了,别人或许不明真相,但她可面对面碰过司马彻那毁天灭地的煞气,人在其中,与滔天洪流里的虫豸没什么两样,在他口中就只是“连一个鬼王”?
“虽早知会有今日,但这一天果真到来时,”只见他虚虚握拳抵在唇边,垂下眼帘道:“仍不免唏嘘啊。”
朱英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无言地咬了咬嘴唇。现今再说惭愧好像也不对,她虽为自己惋惜,对前人抛弃天绝剑的决定却不能置喙,毕竟天要绝的东西,难道靠朱氏代代以命相抵就能挣回一条生路么?
只有宋渡雪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
是他看错了么?刚才这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像先祖听闻不肖子孙的无奈和怅然,更像是……幸灾乐祸?
那可不该是一个正派剑修该露出的表情,哪怕他在这群魔乱舞的鬼地方待了几百年,也不应该。
“前辈呢,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您为何会住在封魔塔里?”朱英问。
那人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许久后才轻叹道:“我名朱钧天,道号承恩,不知比你们大了多少辈,唤我师祖便是。封魔塔中无日月,今日见了你们方知,人间自我离时,已经过去九百年了。”
“九百……”朱菀语塞了一下,悄悄掰起了指头。她爹比她大二十三岁,她爷爷比她大五十六岁,爷爷的爹爹叫曾爷爷,那么九百岁就是曾曾曾曾……
朱英也错愕道:“九百年?”修士虽比凡人长寿,却不是无穷无尽的,寿数随修为增长,自然就有寿数已尽修为却无法再进一个境界的修士,仍会体衰躯弱,含恨终老,这位前辈已有九百年寿数却仍不见体衰之相,至少得有洞虚期的修为。
一个洞虚期!
朱英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在今年以前,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人还是谷湛子那神神叨叨的老头,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