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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话又冷又怪,席间无人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尤氏为何要在团圆夜讲这么个不吉利的笑话。
大儿子一只眼,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儿子一只耳,偏听偏信;三儿子一个鼻孔出气;四儿子齐全却说不出一句话——这不正是贾府爷们的写照吗?
贾敬,贾府唯一中进士的爷,却世事不问,炼丹修道,一门心思要升天成神仙;贾赦,袭着爵位,官也不好好做,终日吃喝玩乐;贾政,有志向没能力,管不住下属,也管不好家人;下一辈贾珍贾琏,标准的纨绔子弟;贾蓉贾蔷之流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尤氏站在那儿,声音越来越低。
她看着贾母已朦胧双眼,似有睡去之态,便住了口。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笑话里的四个儿子并无区别——她看得明白,却说不出;说得出口的,又词不达意。
王夫人轻轻请醒贾母,贾母睁眼笑道:“我不困,白闭闭眼养神。
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呢。”
但尤氏的笑话终究没有讲完。
四、散席后余音
中秋宴席不欢而散。
众人伺候贾母下山回房,尤氏落在最后。
她走过大观园的石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个笑话,她准备了多日,本想逗贾母一笑,却不料落得如此收场。
“大嫂子这笑话,着实令人深思。”
身后传来探春的声音。
尤氏苦笑:“不过是胡乱说的,惹得老太太困倦了。”
探春摇头:“正因笑话太过真切,才让人笑不出来。
咱们这一大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偏听偏信的有,一个鼻孔出气的有,装聋作哑的也有。
只是不知,这局面还能维持到几时。”
尤氏黯然,她想起宁国府那边,贾珍依旧夜夜笙歌,全然不觉大难将至。
而她作为填房媳妇,人微言轻,除了偶尔借着笑话暗讽几句,又能如何?
“三姑娘说得是。”
尤氏轻声道,“只是咱们又能如何呢?”
探春望着天上那轮明月,轻声道:“我若是男儿身,早有一番作为了。
可惜”
二人默默前行,各怀心事。
这个中秋,月色依旧,贾府的命运却已如风中残烛。
五、贾母的眼泪
贾母回到房中,并未立即就寝。
她让鸳鸯扶着在窗前坐下,望着那轮明月,不禁又落下泪来。
“老太太,夜深了,还是歇息吧。”
鸳鸯轻声劝道。
贾母摇头:“让我再坐坐。
这样的月亮,不知还能看几回。”
鸳鸯心酸,忙递过茶盏:“老太太何出此言,您福寿正长呢。”
贾母接过茶盏,却不喝,只喃喃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不爱听尤氏那个笑话?”
鸳鸯不语。
贾母长叹一声:“她说的哪是别家,分明就是咱们贾府。
那四个儿子,不就是咱们家的爷们吗?我这一辈子,苦心经营,却养出这些个不成器的。”
窗外笛声又起,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贾母想起日间王夫人回话,说米饭短缺是因旱涝不定,她却知道,根本原因是府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
。
更可怕的是,管银库房的是“无星戥”
,管仓库的是“大量”
,买办是“钱开花”
,这般下去,家业怎能不败?
“鸳鸯,你说珍哥儿媳妇,是不是也看出咱们家的困境,才讲这么个笑话?”
贾母忽然问。
鸳鸯斟酌着词句:“大奶奶或许是无心的。”
贾母苦笑:“无心之言,才最是真切。
连她都看明白了,咱们家是真的要完了。”
这一刻,贾母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家族掌权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