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却偏生发作不得。
那领头抱怨的老吏,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目光扫过沈知远案头那叠条理分明的账册,最后还是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拨拉起算盘,只是那噼啪声,听着远不如先前那般理直气壮了。
沈知远等人自然是能察觉到这气氛微妙的变化,老吏们没有再故意找事,他们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毕竟老吏们都有官身,不能给祭酒大人惹事。
很快,便有吏员依令将更多更核心的账册成摞地搬到了沈知远他们的案头。这一次,再无人敢怠慢,甚至有人送来了新沏的茶水,态度恭敬了许多。
烛火映照着度支司值房内几个学子的脸,一位始终沉默寡言、专攻数理推演的监生忽然搁下笔,指尖重重地点在纸上某一处反复验算过的复杂公式上。他抬起布满血丝却异常清亮的眼睛,看向沈知远,声音因长时间未进水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沈兄,找到了,问题出在这里——漕粮转运途耗折算率。”
他指向那个被历代账册因循引用了十余年的系数。
“此率最初设定时依据的是前朝《漕运考略》所载,但其引用的数据本身存疑,更关键的是当年胥吏在抄录入库时,误将依据南方丰水河道测算的千料船每百里耗三斗七升,错写为了三斗七合。”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一合仅为十分之一升,”那监生的声音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清晰,“这意味着,历年核算边镇由漕粮协济部分的折银时,户部依据的途耗基准,只有实际可能发生的百分之一!”
经年累月下来,这个不起眼的错误在庞大的军饷核算中被不断放大和重复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