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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老师去世那天,他才现那些药瓶上的小红花,每一朵都画在了标签之外的地方——老师根本看不见标签的位置了。
“索伦,人的这一辈子就像是炼金药剂。”
伊莱亚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带着海风的咸腥味,“火候到了就该停,不然就糊了。”
是啊,该停了。
达贡教早就散了。
他想起去年深秋收到的信,是旧部里的老霍克写的。
老霍克当年是教里的铁匠,能把废铁打成最精巧的钥匙。
信里说他在大陆的南边开了个铁匠铺,儿子娶了个面包师的女儿,小孙子总缠着他要“会光的钥匙”
——那是当年达贡教用来传递消息的暗号工具。
信的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红花,和伊莱亚斯药瓶上的一模一样。
当年躲过一劫的人,基本上就离开了,真正有理想的都死了。
旧部有的老死在岛上,比如负责种植草药的玛莎婆婆。
她死前把所有的种子都包好,埋在实验室后面的菜地里,旁边插了块木牌,写着“索伦的药草,要多浇水”
。
有的带着家人去了大陆,隐姓埋名过起了日子。
像当年管账的老福勒,据说在港口当了个记账先生,逢年过节会给孤儿院送米,却从不说自己是谁。
新招募的天才们,有的被炼金圣堂挖走,比如那个能听懂仿生体语言的少女莉莉。
圣堂给了她黄金做的实验室,她临走前对他说:“尊主,我只是想让那些仿生体少挨点打。”
有的在实验室里老死,比如痴迷于神经学的老博士,最后一次见他时,老师的手指已经抖得握不住试管。
却还在草稿纸上画着父神的神经图谱,嘴里念叨着“再改改,就能让它像人一样呼吸了”
。
似乎还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似乎叫塔维尔吧,老师经常念叨着这个名字,后来的他也我过一次。
现在还跟着他的,不过是几个老伙计,和一堆没有意识的仿生体。
老伙计里,只有当年给伊莱亚斯当学徒的卡卡里还在。
卡卡里的腿在清剿时被打断了,现在拄着根铁拐,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仿生体上润滑油。
有次他听见卡尔对着仿生体说话:“你说尊主是不是累了?他昨天盯着怀表看了一整夜。”
他到底在争什么呢?为了当年埋在土里的盒子?
那盒子里装着伊莱亚斯的手稿,那一团血肉。
当年清剿时他把盒子埋在沙滩下,上面压了块刻着小红花的石头。
去年他回去看过,石头还在,只是旁边长出了丛银叶草——那是伊莱亚斯特意留的种子,说“银叶草能指示方向,迷路了就跟着它走”
。
为了那些被划掉的备注?
他的笔记本上,原本写满了复仇的计划,每个计划后面都跟着备注:“需牺牲3o人”
“可能波及孤儿所”
。
后来他把那些备注一个个划掉,墨痕在纸上洇开,像未干的血迹。
可划掉了备注,那些人就真的没牺牲吗?
还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不甘?
当年在墓碑旁。
他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直到血滴在地上,和老师的血混在一起。
那时候他誓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伊莱亚斯的名字,可现在他才现,记住又能怎样?
老霍克的小孙子不知道达贡教,却会画小红花;
城西孤儿院的孩子不知道伊莱亚斯,却记得有个“送棉衣的好心人”
。
“启动程序取消。”
他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控制台的屏幕颤了一下,指示灯明明灭灭地闪了两下。
屏幕上原本跳动的神经链接数据突然停滞,像一条突然断了气的蛇。
“请您确认。”
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在封闭的驾驶舱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