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谦的声音发颤,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血色尽褪。他死死盯着萧衍,眼中再不见半分精明算计,只剩下被触及底线的震怒,“钱庄、车马行、镖局……衍儿,这……这是林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根!你这是要挖了你外祖家的根啊!”他霍然起身,因情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沉稳家主的模样。
萧衍却依旧靠在椅背上,连姿势都未曾变过,仿佛对方的失态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还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直到那口茶见了底,他才将茶盏放回桌面,发出一声“嗒”的轻响, “根?”萧衍抬起眼,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大舅舅,我且问你一句。十五年前,我被废黜太子之位,打入冷宫,高烧三日,奄奄一息时,林家的根在哪里?十二年前,冷宫大火,我与阿姐九死一生,从狗洞里爬出来,啃食观音土充饥时,林家的根又在哪里?自我记事起,被宫人肆意欺凌,被兄弟踩在脚下,如蝼蚁般苟活时,林家的根,又在哪里?”
林伯谦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为一片死灰,那时候,林家在冷眼旁观。他们像所有精明的商人一样,在权衡利弊,扶持一个失势又不受宠的皇子,风险太大,一旦失败,整个家族都要陪葬。所以,他们选择了放弃。
苏晚晚在旁听得遍体生寒,可心底深处,却又因这淋漓的清算,而生出一股战栗的快意。他让她留在这里,要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将那些曾经的冷眼旁观,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这世道,从来不是靠眼泪和乞求能换来温情,唯有亮出獠牙,才能夺回一切。
许久,林伯谦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衍儿……”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林家也是不得已。”
“我明白。”萧衍淡淡地打断他,“只是大舅舅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过去十几年,林家选择观望,换来了家族的安稳。如今,你们想在我身上投下注码,博一个从龙之功,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眸,锁定了林伯谦,“我不是在与你商量,我是在给林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声音一顿,冰冷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舅舅该明白,商贾之家,富可敌国,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肥羊。今日可以是王家,明日,焉知不会是林家?可若是有我呢?有我这个亲王做你们的靠山,林家便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商贾。你们的钱庄,可以名正言顺地承接漕运税款;你们的车马行,可以拿到朝廷的驿传专营;你们的镖局,甚至可以接手皇纲的押运。这笔买卖,划不划算,大舅舅可以慢慢想。”苏晚晚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叹为观止。
林伯谦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放在膝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知道,萧衍说的是对的。林家再有钱,也只是皇帝养肥的猪,什么时候想杀了吃肉,全凭皇帝一句话。可若是搭上了靖王这条船,那便不一样了。他们将从“猪”,变成“牧羊人”,甚至,是能与皇帝分食天下的“猎人”。可是这个赌注,太大了:赢了,林家将一飞冲天,成为真正的世家望族。若是输了,可他们还有输的余地吗?从靖王踏入江南的那一刻起,从王家倒台的那一刻起,林家就已经被绑在了萧衍的战车上,再也下不来了。
苏晚晚看着林伯谦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根蜡,别想了,老狐狸斗不过小狐狸的,认命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伯谦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抬起头,重新看向萧衍,“兹事体大,非我一人能够决断,我得回去请示各位族老,再给您答复。”
萧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再说任何安抚的话,只是侧过头,看向从头到尾都像个隐形人一样的苏晚晚,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温存。“阿姐,替我送送舅舅。”
苏晚晚猛地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走到林伯谦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林伯谦站起身,对着萧衍,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