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又酸又硬的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改天一定去看阿姨”
、“你多保重”
之类的客套话,张雅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嗡嗡作响,最后变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忙音。
她猛地挂断了电话,动作大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冰凉的手机外壳,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通话结束”
,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阵黑。
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嗡——嗡——”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将张雅从昨日那冰冷的绝望中狠狠拽回现实。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李静。
那两个字此刻显得无比狰狞。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烧尽了所有犹豫和最后一点残存的、可笑的同事情谊。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用力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张姐!”
李静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催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到哪儿了?今天怎么还没到?我都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孩子上学要迟到了!”
那熟悉的腔调,那理直气壮的催促,像一根火柴,“嗤啦”
一声点燃了张雅心中早已堆满的干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窗外流动的街景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冷漠的色块。
方向盘上包裹的真皮,被掌心渗出的汗水和体内奔涌的怒火蒸腾得滚烫,那热度透过皮肤,直直烫进骨头缝里。
四年了,一千多个清晨的油渍、催促、理所当然的索取,还有昨天那虚伪的推诿和赤裸裸的谎言,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我搬家了。”
张雅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切割着电话那头的空气,“以后都不顺路了。”
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引擎低沉的嗡鸣。
她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肺腑深处四年的浊气全部吐尽。
然后,她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猛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空着的座位上。
手机在柔软的皮革上弹跳了一下,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像一只终于被掐灭的眼睛。
她双手重新握紧方向盘,那滚烫的触感奇异地带来一丝掌控一切的踏实。
车子加,汇入早高峰汹涌的车河。
后视镜里,那个熟悉的、曾站了四年的小区门口,连同那些令人窒息的记忆,正被飞快地甩向后方,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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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轿车缓缓滑入公司地下车库那熟悉而略显昏暗的角落。
轮胎摩擦着地面,出轻微而短促的呻吟。
张雅熄了火,钥匙拔出的瞬间,引擎的余温还在空气里微微震颤。
她靠在椅背上,短短几秒的寂静像一层薄薄的壳,包裹着刚才电话里那场短暂风暴带来的、奇异的、混合着疲惫与释放的余韵。
车库特有的阴凉混着机油和灰尘的气息钻入鼻腔。
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拎起包,走向通往办公楼的电梯厅。
刚转过一排高大的承重柱,电梯厅刺眼的白炽灯光便扑面而来。
张雅的脚步毫无预兆地钉在了原地。
李静。
她就站在电梯口那排锃亮的不锈钢门前,背对着车库通道,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