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和普通话的对话,手心紧张得全是汗。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低头看脚尖的乡下丫头,眼神里开始有了沉静的锋芒。
她明白,美貌是易耗品,脑子里的东西,才是她日后唯一的依仗。
第二年春天,苏晚怀孕了。
陈生镜片后的眼睛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喜,也有惯常的算计。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苏晚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
分娩是在香港一家昂贵的私立医院。
产房冰冷洁白,像一座无菌的坟墓。
阵痛撕裂身体时,苏晚死死咬着嘴唇,没出一丝呻吟。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套房,二十万。
母亲的命,哥哥的前程,全家的红砖楼房,都在这血肉代价里了。
是个男孩。
护士抱给她看时,那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红得像只褪壳的知了。
苏晚只看了一眼,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婴儿柔软温热的脸颊,那触感像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伪装的麻木,心脏猛地一缩,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闭上眼,硬生生将涌到眼眶的滚烫逼了回去。
“抱走吧。”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耗尽元气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按陈先生说的办。”
孩子被抱走时,她始终没有睁开眼。
窗外,香港维港的霓虹彻夜不熄,倒映在冰冷的玻璃上,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像一幅无声的祭奠。
月子没坐完,她就搬出了那家医院。
陈生很守信,一份房产证,一张存着二十万人民币的银行卡,放在公寓的茶几上。
那串崭新的钥匙,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她没有丝毫留恋,迅处理了这套承载了太多不堪的公寓。
卖掉房子的钱,加上那二十万,一部分变成了老家宅基地上拔地而起的红砖楼房,崭新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闪光,刺得村里人眼睛生疼;一部分变成了苏强手里一个不大不小的五金配件门市,货架上摆满了锃亮的螺丝、轴承和切割片;最大的一部分,则无声无息地汇入了省城医院的账户,彻底终结了母亲肺里那磨人的咳喘。
当那栋扎眼的两层小楼终于封顶时,村里炸开了锅。
议论像夏日稻田里嗡嗡的蚊蝇,挥之不去。
“苏家那丫头……在深圳怕是……”
“嘘!
别瞎说!
人家闺女有本事!
在那边做大生意呢!
你看苏强那店……”
“本事?哼,啥本事三年能挣出这么大一栋楼?那钱来得……”
“嗐!
管她咋来的!
人家现在就是有!
你看那瓦亮的玻璃,顶咱家一亩地的麦子钱!”
苏晚娘起初缩在新房子里,连门都不敢出,总觉得脊梁骨上戳满了手指头。
可渐渐地,那些曾经躲着她家走、生怕被借钱拖累的亲戚邻居,开始“不经意”
地路过,探头探脑地张望,嘴里啧啧赞叹。
接着,有人提着鸡蛋上门,夸苏强有出息;有人堆着笑来问苏晚娘身体好些没,顺便打听苏强店里缺不缺人手;甚至有人搓着手,拐弯抹角地开口,想借点钱给孩子交学费,或者翻修一下漏雨的屋顶。
苏晚娘摸着刷了白灰、光滑平整的墙壁,看着窗明几净的堂屋,再听着门外那些曾经刻薄如今却带着讨好的声音,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这亮堂的新房,是用女儿的清白和骨血换来的。
她心疼得揪起来,可看着儿子终于挺直的腰杆,看着自己不再憋闷的胸口,那沉甸甸的愧疚里,又掺杂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悲凉庆幸。
这世道,有时笑的就是那沉甸甸的“有”
,谁又真在乎那“有”
底下埋着什么?
三年期满。
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