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听键上,几乎能预感到听筒里即将传来的、那熟悉的气若游丝的抱怨。
然而,当她的指尖落下,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传来的却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声浪。
“静儿啊!”
王凤英的声音像被注入了过量的兴奋剂,异常高亢响亮,每一个字都像蹦豆子般干脆利落地砸进林静的耳膜,震得她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哎哟我的老天爷!
生了!
娇娇生了!
就在刚才!
生了个大胖闺女!
七斤八两!
母女平安!
可累坏我们娇娇了!”
那声音洪亮得几乎能穿透墙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炫耀的满足感,全然不见丝毫病态。
林静握着手机,愣住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也异常嘈杂,能清晰地听到王凤英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在硬质地板上咚咚作响,快得像是在竞走,还有她指挥若定的声音:“老李!
快!
把那个红布包递给我!
对,就是那个!
……哎,护士同志,麻烦您再看看,这包被裹得行不行?我们娇娇可不能受一点风!”
那声音里的中气十足,行动间的雷厉风行,与她平日里在电话里描述的那个“心慌气短、腿脚如灌铅”
的病人形象判若两人。
“妈……”
林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图出一点声音,却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干又涩。
“哎呀静儿,先不跟你说了啊!”
王凤英的声音依旧高亢,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匆忙,“我得赶紧去给娇娇弄点热乎的汤水去!
这医院食堂的饭哪行!
我特意问了,鸽子汤最下奶!
我得赶紧去市场看看!
这腿脚,得跑快点!
晚了好的都让人挑走了!”
她语飞快,噼里啪啦地说完,根本不给林静任何插话的机会,“啪”
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忙音嘟嘟地响起,单调而刺耳。
林静依旧举着手机,僵立在客厅中央。
窗台上那盆绿萝似乎彻底失去了生机,枯黄的叶子卷曲着垂落下来,了无生气。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在她脚前投下一小片冰冷的光斑。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顺着脊椎急爬升,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婆婆刚才那洪亮的声音,那利落的脚步声,那句“这腿脚,得跑快点”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她沉寂的心湖深处。
原来那所谓的“心脏病”
、“关节炎”
,竟能如此神奇地,在一个女儿生产的瞬间,就彻底痊愈了,跑得比年轻人还快。
一种无声的、尖锐的嘲讽感,伴随着那彻骨的寒意,在她心底疯狂地蔓延开来。
几天后,小姑子陈娇娇出院,直接被王凤英接回了娘家坐月子。
林静的家和婆婆家只隔着两栋楼。
很快,关于那边的热闹景象,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丝丝缕缕地飘进了林静寂静的角落。
邻居张阿姨来串门,一边逗弄着林静怀里的孩子,一边啧啧感叹:“哎哟,小林啊,你婆婆这几天可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哟!
我早上出去买菜,看见她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走得那叫一个快!
下午又看见她抱着一大包什么虫草、花胶,兴冲冲地往家赶。
那精神头,啧啧,比我们这些跳广场舞的都好!
听说她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小姑子炖汤?鸽子汤、猪蹄汤、乌鸡汤……哎哟,那香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
张阿姨摇着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羡慕与不解的神情。
林静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没有接话。
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