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更衣室的顶灯在镜中折射出细碎光斑，林晓棠第三次调整颈后的珍珠盘扣。
真丝旗袍是照着婆婆年轻时的照片仿制的，领口那支手绣玉兰用掉了她整整三个通宵。
&0t;明远你看，像不像妈结婚照上那件？&0t;她提着裙摆转身，鬓角的汗珠浸湿了从苏州空运来的绉纱头花。
周明远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流连：&0t;我妈年轻时可比你苗条。
&0t;
诊室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疼。
产科主任推了推眼镜：&0t;建议转协和，胎位不正加上&0t;
&0t;就这破医院还要八千押金？&0t;婆婆突然拽过检查单，&0t;我认识妇幼保健院的张主任，明天就转院。
&0t;
林晓棠攥紧b照片，羊水指数旁的红色箭头刺得眼底胀。
胎动在腹腔划过钝痛，像条缺氧的鱼。
待产室的窗帘漏进一缕晨光时，阵痛已经持续二十二小时。
婆婆嚼着苹果的脆响混在监控仪滴答声里：&0t;我们明远当年七斤二两，顺产半小时就出来了。
&0t;
&0t;开十指了，准备进产房。
&0t;助产士突然皱眉，&0t;等等，胎心在降。
&0t;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林晓棠听见金属器械的碰撞声。
麻醉剂顺着脊椎蔓延时，走廊飘来婆婆刻意抬高的嗓音：&0t;说是疼得哭天抢地，当谁没生过孩子似的&0t;
婴儿啼哭刺破黎明，林晓棠的指尖触到剖腹产刀口的缝合线。
婆婆抱着襁褓站在晨光里：&0t;眼睛像明远，鼻子像他姑姑。
&0t;她忽然压低声音，&0t;月子里可别哭，奶水会带毒。
&0t;
鸡汤表面的油花凝成惨白絮状物，林晓棠盯着碗沿的豁口。
婆婆夺过汤匙：&0t;这可是老母鸡，我四点钟去菜场挑的。
&0t;温热的液体灌进喉咙时，她想起婚礼上那杯丈夫代饮的交杯酒。
儿童诊室的卡通贴纸在暖气里卷边，林晓棠攥着女儿的确诊报告：语言育迟缓。
隔间突然传来婆婆熟悉的哭腔：&0t;装老年痴呆怎么了？要不是我天天头疼，晓棠能辞职带妞妞？&0t;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婆婆崭新的爱马仕丝巾上切割出明暗条纹。
那是上周林晓棠用设计大赛奖金买的生日礼物，此刻正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勒出颈间皱纹。
阁楼的老缝纫机咯吱作响，林晓棠展开珍藏的香云纱。
女儿趴在布料堆里，小手抚过旗袍残片上的玉兰绣样：&0t;妈妈，花花在哭。
&0t;
剪刀划开丝绸的裂帛声惊醒了往事，那些被退回的羊绒大衣、遭弃置的绣花鞋、朋友圈里炫耀的护肤品礼盒，此刻都化作翩跹的布片。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人台，一件缀满玉兰暗纹的斗篷在风中扬起衣角。
停尸房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晓棠为婆婆合上眼睛。
护士递来的遗物袋里，那只用旧了的护肤品空瓶反射着冷光。
她轻轻旋开瓶盖，十年前精心调配的茉莉香膏依然在太平间的寒气里幽幽绽放。
葬礼结束后，周明远一脸疲惫地回到家，看到林晓棠正坐在沙上，面前摊着婆婆的遗物。
“这有什么好看的，扔了吧。”
他不耐烦地说。
林晓棠抬头，目光平静：“这里面有我给她调的香膏，这么多年她一直留着。”
周明远愣住，似乎有些触动。
日子照旧过着，林晓棠开始带着女儿参加各种康复训练。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的旗袍设计被一家知名品牌看中，邀请她合作。
当她穿着自己设计的新款旗袍，带着女儿出现在时尚活动现场时，周明远看着光彩照人的妻子，心中满是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