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已经黑的干馍,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一个年老的乞丐死死地将干馍护在怀里,另一个年轻些的则瞪着一双饿得绿的眼睛,不断地伸出手去抢,两人谁也不肯出太大的声音,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只是用最原始的力气进行着角力。
在这生死一线的紧张氛围里,这一幕显得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
陈圆-圆愣住了,她不明白,这种时候,林渊为什么会让她看这个。
“他们,才是这京城里活得最久的人。”
林渊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直接送入她的耳中,“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像狗一样趴着,什么时候该像狼一样抢食。
我们现在,也得学他们。”
说完,他拉着陈圆圆,没有再试图从夹道里突围,反而转身,朝着那堵死墙走去。
死墙的墙角,开着一扇不起眼的、仅有半人高的暗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门缝里,隐隐约,透出昏黄的灯光和一股劣质酒水混合着汗臭的浑浊气味。
国运图上,这扇门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鱼龙混杂的金色光团,与外面那些代表着秩序与死亡的红色光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个销金窟,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坊之一。
是死地,也是生路。
“待会儿进去,跟紧我,别说话,别抬头,把自己当成一个最下等的、跟着男人来混吃食的婆娘。”
林渊语极快地交代着。
陈圆圆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接受着林渊的指令。
林渊不再废话,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这是他身为锦衣卫的标配工具之一。
对着那把看似坚固的铜锁,他只是捅了几下,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
声,锁开了。
他推开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烟火、酒精、汗水和欲望的热浪,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狭长的、堆满柴火和酒坛的过道,过道的尽头,便是喧嚣的源头。
林渊将陈圆圆拉了进来,迅反手将门重新锁好。
他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在这昏暗的过道里,开始了他的“伪装”
。
他先是在墙角的煤堆里抓了两把煤灰,毫不在意地在自己那张俊朗的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原本一个儒雅的青年,瞬间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落魄赌徒。
然后,他看向陈圆圆。
月光透过门缝,映照着她那张即便沾染了些许尘土,依旧美得令人心颤的脸。
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精致到极致的美,与这里肮脏、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张脸,带出去就是一枚会走路的催命符。
陈圆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林渊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他的手指上还沾着黑色的煤灰。
陈圆圆本能地想躲,但看到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最终还是僵在了原地,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
林渊的动作很轻,他用指腹沾着煤灰,小心地在她光洁的额头、脸颊和下巴上涂抹。
他避开了她的眼睛,却将她原本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弄得像个刚从灶台底下钻出来的烧火丫头。
做完这一切,他又解下自己那件已经破了几个口子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那身虽然不算华贵、但料子依旧上乘的衣裙遮得严严实实。
“委屈你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突如其来的、带着一丝歉意的话,让陈圆圆的心猛地一颤。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大花脸”
,他的眼神在昏暗中依旧清亮,那份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走吧。”
林渊拉着她,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挂着厚重棉布帘子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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