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最后的喧嚣也温柔地吞噬。顶层公寓陷入一片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维持着恒定的、低沉的呼吸声。林未晞躺在客房柔软却陌生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毫无睡意。
契约生活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白天她们在必要的场合扮演着恩爱夫妻,夜晚则退回各自划定的领地,互不打扰。这座冰冷的豪华公寓,在夜晚尤其显得空旷而寂寥。
不知是第几次翻身,林未晞的目光无意间瞥向门缝——一道细长而执着的亮金色光带,清晰地切割了门外的黑暗。是书房的方向。沈清许还没睡。
林未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荧光数字显示着凌晨一点四十七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深夜看到这道光了。似乎只要她深夜醒来,无论多晚,那道从书房门缝下渗出的光线,总是固执地亮着,像沈清许本人一样,不知疲倦,也拒绝着黑夜的拥抱。
她鬼使神差地轻轻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她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听不到任何键盘敲击或翻阅文件的声音,只有一片死寂。可那道光,却真实地存在着。
她犹豫了一下,极轻极缓地拧动门把手,将房门拉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视野透过缝隙向外延伸。
宽敞的客厅被黑暗笼罩,唯有书房门下方那片区域,被内部的灯光映照得格外明亮,仿佛那里是这片黑暗宇宙中唯一燃烧的恒星。那光芒并不刺眼,是一种冷白色的、属于办公灯的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孤独。
林未晞仿佛能透过那扇紧闭的门,看到里面的景象:沈清许或许正蹙眉凝视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或许正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又或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与满室的寂静和庞大的商业压力对峙。
那个在发布会上光芒万丈、掌控全局的女人,那个在车内给予她无声赞许的女人,此刻,正独自一人,在这深沉的夜里,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着。
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漫上林未晞的心头。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共情。她想起自己为了赶稿也曾通宵达旦,知道那种被工作和责任榨干精力的疲惫。但沈清许肩上的担子,显然比她沉重千百倍。
她忽然想起冰箱上那朵自己贴上的、孤零零的向日葵。此刻的书房灯光,与那朵向日葵何其相似——都在一片冰冷和黑暗中,固执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微弱却坚定的光。
只是,向日葵追寻的是太阳。而沈清许,她自己,就是那轮在深夜里拒绝沉落的、冰冷的太阳。
林未晞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脚底传来冰凉的寒意。她最终轻轻合上门缝,将那束固执的光线重新隔绝在外。她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那道深夜的书房灯光,像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它无声地诉说着沈清许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让林未晞清晰地意识到,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由工作和压力汇成的银河。而她,只是一个被允许在河对岸观望的,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沈清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