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归途(第12页)
归途的沉默与心诺
黑色轿车平稳驶离医院大门,将病房楼的轮廓渐渐甩在后视镜里。
陈义繁靠在后座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里还留着方才削苹果时沾上的细微果屑,像是白迅递来纸巾时的温度,又像是白爸爸虚弱道谢时的眼神,牢牢黏在感官里。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掠过,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衬得他眼底的执拗愈清晰。
车厢里的气氛凝滞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又闷人。
温婉婷坐在他身侧,精致的眉头拧成了结,名贵的香水味混着车内空调的冷风,压过了他身上还未散尽的医院消毒水气息。
她几次侧头看向陈义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从手包里抽出一张湿巾,“啪”
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语气带着未消的火气:“擦干净,一身消毒水味,难闻死了。”
陈义繁瞥了眼湿巾,没动,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飞倒退的街景上,声音淡得像水:“妈,我跟你们回来,但你们得保证,按时给白叔叔交医药费,不能找他们母子的麻烦。”
“你倒好,刚坐上车就惦记着外人。”
温婉婷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被陈泽民在前排投来的眼神制止,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那些人的事,你爸已经说了会安排,轮不到你操心。
我就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跟那些穷人为伍,还把我送你的限量版手表卖了——那表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你知不知道有多贵重?”
提起手表,陈义繁终于收回目光,看向温婉婷,眼神里没有丝毫悔意:“再贵重也比不上白叔叔的命。
他是白迅的爸爸,白迅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朋友?”
温婉婷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轻蔑,“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做到这份上?你跟他们混在一起,只会耽误你的前途!
以后不准再跟那个白迅来往,也不准再去那个破医院!”
“我不!”
陈义繁的声音陡然加重,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白迅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们家也不是什么‘破人家’。
当初要不是你们固执己见,把我赶出去,我也不会……”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顿住,喉结滚动着,将后半句“体会到什么是真心”
咽了回去。
那些日子,他睡过网吧角落,啃过干硬的面包,是白迅母子拉了他一把,给了他热饭和落脚的地方,那份温暖,是陈家大宅里从未有过的。
前排的陈泽民一直沉默着,握着方向盘的手稳而有力,却能看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青。
直到两人的争执渐起,他才沉声道:“好了,别吵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陈义繁,目光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义繁,那天是爸爸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赶你走。
但你妈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让无关的事分心。”
“白叔叔和白迅不是无关的人。”
陈义繁固执地反驳。
“我知道他们对你有恩。”
陈泽民的声音缓和了些,“医药费的事,我已经让助理安排了,会一直交到白先生康复为止。
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专心学习,周末可以去看看他们,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整天泡在医院,更不能再做出卖手表这种荒唐事。”
陈义繁愣住了,他没想到陈泽民会如此干脆地应下医药费的事,心里的紧绷稍稍松了些。
他看向父亲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疲惫。
他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答应你,但你们也得保证,不会对他们做任何不好的事,也不会干涉我和白迅来往。”
“可以。”
陈泽民毫不犹豫地应下。
温婉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泽民递来的眼神制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