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筹得的银两不过十五万,卢象升同幕僚们算过要满足三个月内官军粮饷不缺,怎么也需要五十万两以上。
最关键的一关,是坐镇武昌的楚王,楚王朱华奎在七藩中最为富有,也最为吝啬。
前往武昌途中,杨廷麟向卢象升献计:“部院,楚王为人吝啬,直接索饷恐难奏效,我有一策可让他捐出粮饷。”
“现任楚王与弟弟朱华壁是前任楚恭王的孪生遗腹子,然而,这一说法因其父体弱多病且在位二十余年无子,在楚藩内部备受质疑,以宗室朱华趆为的一派坚称现在的楚王实为前任楚王的妃子兄长王如言的侍妾之子,在出生后被抱养入宫。”
“这一争议在万历三十一年彻底爆,演变为震动朝野的伪楚王案,先帝看到此案逐渐演变成了朝堂党争,于是以年远无据为由裁定楚王是楚恭王之子,所以楚王的王位得以保全。”
“关于这方面楚王一直很在意,而陛下对这事其实也有些疑惑,但是国事艰难没时间认真细究,我们也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让楚王捐粮饷。”
卢象升摇头:“此等伎俩,非正人君子所为。”
“部院,”
杨廷麟正色道,“为保社稷安危,偶尔权变,未尝不可。”
卢象升想了许久说道:“且到武昌再见机行事。”
武昌楚王府果然气派非常,朱门高墙守卫森严。
楚王朱华奎端坐裹金交椅,态度倨傲:“卢部院远来辛苦,只是本王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久陪,若为军饷之事,本王前日已响应朝廷因粮法,封地和赏赐外获得的田土该纳的税赋一分不会少,至于额外助饷实在是力不能及。”
卢象升不卑不亢:“殿下,如今贼势浩大,若武昌有失,恐伤殿下安危,助饷即是自助。”
楚王冷笑:“我楚王府也有三护卫,不劳卢部院费心。”
第一次会面,不欢而散。
回到衙门,卢象升召集幕僚商议对策,杨廷麟说道:“部院,楚王如此强硬,我们只能行非常之策了,其王位得来本就有伪楚王案的旧瑕,先帝虽以年远无据裁定,但当今陛下锐意中兴,对此类关乎宗室血统、朝廷法统之事,未必不加详察,部院现总理五省军务,密奏直达天听,或可从此处着手,晓以利害。”
卢象升本不愿行此近乎要挟之事,然念及前线将士欠饷许久社稷安危系于一线,终是长叹一声:“为解军前之急,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是言辞需有分寸,要点到为止。”
次日,卢象升再访楚王府,楚王依旧态度冷淡:“卢部院去而复返,若还是为饷银之事,就不必多言了。”
卢象升此次却不急不躁,屏退左右,仅留杨廷麟在侧,而后对楚王道:“殿下,下官今日来,非仅为军饷,亦为殿下宗庙安危而来。”
楚王眉头一皱:“此言何意?”
卢象升缓缓道:“下官查阅旧牍,见万历三十一年有伪楚王案一卷,其中关节,至今仍众说纷纭。”
“当年先帝仁厚,以“年远无据”
终结此案,保全宗室体面,然而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于纲纪法统尤为看重,与先帝之政风……迥然不同,若有人于此时际,再将当年疑案以动摇国本之名上达天听,恐非殿下之福。”
杨廷麟在一旁适时补充:“卢部院总理五省军务,同样负有察劾之权,风闻奏事亦是本分,然部院之意,皆在为国筹饷,共御流寇。”
“殿下若能慷慨助饷,一则彰显忠义,堵悠悠众口;二则部院亦当以楚王忠勤上奏,陛下闻之,必深感殿下之公忠体国,则前尘旧事,自可烟消云散,王基永固。”
楚王朱华奎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紧紧靠着椅背额头上大汗淋漓,卢象升这番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隐忧。
他那不甚光彩的身世和那桩险些让他失去王位的旧案,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当今皇帝确实不像万历皇帝那般疏于朝政,若真被卢象升这样手握重权又得信任的二品大员参上一本,后果不堪设想,他富可敌国,不想失去这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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