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发抖,那是无声的提醒。
她若此刻“醒来”与王钦争执,不仅坐实了装晕,更会彻底沦为后宫笑柄,连带着玉氏的脸面也会被她丢尽!
让一个太监抱着回去?那还不如让她立刻去死!她的尊严,她仅存的那点体面,绝不容许被如此践踏!
指甲再一次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楚让她勉强维持着“昏迷”的姿态。
她感觉到贞淑的支撑,借着那股力道,极其“虚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微微掀开一丝眼睫,眼神涣散迷茫,气若游丝地呻吟了一声:
“本小主这是怎么了?头疼得厉害,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感,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完全依靠在贞淑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甚至“无力”地抬了抬手,想扶额,又软软垂下,将一个因“体弱受寒”而“短暂晕厥”的娇弱贵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努力将目光聚焦到王钦那张写满讥讽的老脸上,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从几乎咬碎的银牙间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甚至带着颤抖的“感激”:
“方才可是王公公在旁照应?真是辛苦王公公了。”
那“辛苦”二字,她说得极其艰涩,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刮擦着喉咙里的血肉。
王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敷衍地拱了拱手,那动作敷衍得连一丝诚意都欠奉。
他眼底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嘴上却打着官腔:
“小主您这话可就折煞奴才了。伺候主子,本就是奴才们的本分。既然小主醒了,那奴才就告退了。
夜深路滑,您可得让贞淑姑娘‘扶稳了’,仔细再摔着!”
他刻意加重了“扶稳了”三个字,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分明是在嘲讽她方才的假摔。
说罢,王钦再懒得看她们一眼,像挥赶苍蝇般随意地挥了挥手,带着他那几个同样面露不屑的小太监,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
金玉妍望着王钦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淬毒的火焰,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这黑夜都焚烧殆尽。
——
此时的弘历突然出现在了翊坤宫。
守夜的宫女阿箬正倚着门框打盹,骤然被灯笼光惊醒,抬头看见那抹在夜色中依旧威严的明黄身影,惊得几乎跳起来,慌忙下拜,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皇上?”
弘历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目光越过她,投向那紧闭的、透出微弱灯光的殿门深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珍宝,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急切:
“免了。青樱睡下了?”
“回禀皇上,主子已经安歇了。”阿箬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依旧充满疑惑。
“无妨。”弘历的嘴角在听到青樱已睡的消息时,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情不自禁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却真挚的弧度,眼神也瞬间柔和下来,如同寒冰遇暖初融。
“朕悄悄进去看看她,不必惊动。你且退下吧。”
他语气中的那份体贴与珍视,让阿箬心头一松,连忙躬身退到一旁。
殿内只留了一盏如豆的宫灯,光线昏黄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青樱身上惯有的、清冽如雪的淡淡冷梅香,这熟悉的气息瞬间抚平了他紧锁的眉头和心头的躁郁。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外间,轻轻掀开内室那层绣着缠枝莲的月白纱帐。
帐内,青樱侧身而卧,锦被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弘历在床沿坐下,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满足。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极其轻柔地抚上她温润的脸颊。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微闭的眼角时,心头猛地一刺——那白皙的肌肤上,依稀残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红晕,像是哭过的痕迹,虽然已经干涸,却如同针尖般扎在他的心上。
愧疚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