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唐丽盯着手机里的导航,都确认第三遍了,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福兴里37号,陈记裁缝铺”。这巷子里的青苔啊,滑得跟肥皂似的,她踩着高跟鞋,差点就摔进墙根的积水里。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蓝布帘上的“陈记”二字都褪色了。她一掀帘子,铃铛“叮”地响了一声,灰尘在阳光里跳成了细小的漩涡。这时候,从里屋走出个老太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皱纹就像晒干的橘子皮,手里还攥着把软尺,问她:“姑娘,改衣服?”
唐丽掏出那条米白色鱼尾裙,跟老太太说裙摆太长了,昨天试穿的时候差点把伴郎绊倒。老太太接过裙子,用尺子绕上她的腰,突然就停住了,说:“姑娘,你上月来改旗袍时,腰围还是2尺1,怎么现在矮了5厘米?”
唐丽一听就愣住了,说:“上月?我从没来过这儿啊。”
老太太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雾,说:“怎么会?你穿月白旗袍,说要参加同学会,我给你量的尺寸,错不了。”
唐丽听了这话,后背直发凉。她看向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背后好像有个影子,是个穿旧旗袍、领口绣着梅花的女人,正盯着她的腰。
唐丽赶紧说:“阿姨,我真的没来过。”说完抓起裙子,逃似的出了门。风把她的衣角都掀起来了,蓝布帘在身后摇晃,“陈记”二字忽明忽暗。
唐丽回到家,翻遍了奶奶的旧箱子,终于摸到一张泛黄的收据,上面写着“1995年3月15日,唐秀兰女士,旗袍一件,工费20元,陈记裁缝铺”。这唐秀兰就是她母亲,已经去世五年了。
这收据上的日期,正好是她出生的前一个月。她就纳闷了,母亲当年为啥去陈记啊,从来没听她提过。
她又去查陈记的信息,发现老板陈秀芬都七十岁了,还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网上有条2015年的新闻,说福兴里要拆迁,陈秀芬不肯搬,说“要等个姑娘来改旗袍”。
晚上,唐丽就梦到母亲了。母亲穿着月白旗袍,站在裁缝铺里,陈秀芬拿着尺子绕她的脖子,说:“你欠我的,要还。”母亲笑着说:“我怀了孩子,当然矮了。”
唐丽一下子就惊醒了,满头大汗。她摸了摸脖子,好像还能感觉到尺子的凉意。
第二天,唐丽带着收据又去了陈记。门没关,蓝布帘挂在一边。她走进里屋,看到一张旧床,铺着蓝布床单,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里面是个年轻女人穿月白旗袍,笑得可温柔了。
她喊了声:“阿姨?”没人答应。突然,镜子里闪过个影子,不是她自己,是相框里的女人,正站在她身后,嘴角还挂着丝笑。
唐丽猛地转身,喊了声:“谁?”可身后啥人也没有。她抓起相框,背面写着:“陈秀芬,1975年”。哟,原来老太太年轻时这么漂亮。
这时候,门口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姑娘,你是唐丽?”唐丽一瞧,是个三十多岁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张纸条,说:“我是陈默,陈秀芬的儿子。我母亲昨天写的,说今天有个叫唐丽的姑娘来。”
唐丽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唐丽姑娘,对不起,我记错了,你是秀兰的女儿。”
陈默把唐丽带到咖啡馆,掏出个小盒子,说:“这是我母亲要还给你的。”唐丽打开一看,是条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太阳,这可是母亲的遗物。
陈默声音低沉地说:“当年你母亲怀了你,情绪不稳定,把项链落在裁缝铺,还怀疑是我母亲偷的。我母亲捡了项链,又不敢送过去,怕你母亲不相信。后来你母亲去世前,来找过我母亲,说她对不起她。”
唐丽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项链上。她想起昨天梦到的母亲说“我怀了孩子,当然矮了”,原来母亲当年是因为怀了她,才冤枉了陈秀芬。
唐丽又问:“我母亲的尺子为啥会缩短啊?”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母亲说,她昨天量你时,看到你背后有个影子,是当年和你母亲一起冤枉她的李淑兰,已经去世十年了。她的怨灵来找你,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