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旗下,陈渊勒住马缰,极目远眺。
李嗣业军阵列森严,竟无半分回关的打算。
他胸中翻腾的怒火与惊惶,在冰冷北风的吹拂下,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长亭乡已失,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
粮道一断,六万大军便如釜中之鱼,早晚是死路一条。
澜沧关……
陈渊的目光投向那座在风雪中显得愈巍峨的关城。
作为衢州边陲重镇,关内必有积储!
如今,李嗣业这愣头青竟敢主动出关野战,放弃了最大的依仗,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绝境之下,唯有向死而生!
“传我将令!”
陈渊声嘶力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留周将军率八千人马,于大营北面高地结阵,谨防长亭乡方向敌军来袭!
其余将士,随本帅全军出击,目标——澜沧关!
不破此关,誓不回还!”
“喏!”
残存的将领们轰然应命,眼中闪烁着绝望与最后一搏的凶光。
军令一下,北玄军大营中战鼓如雷。
三万余北玄军士卒,在各自将校的呼喝下,迅集结。
步卒在前,结成数个巨大的攻击方阵,盾牌如林,长枪如织,黑压压的一片,带着沉闷的脚步声,缓缓向着数里外的澜沧关军阵碾压而去。
数千骑兵则分列两翼,马蹄翻飞,卷起地上的残雪与泥泞,不断游弋骚扰,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旌旗在风雪中狂舞,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惨烈气概。
澜沧关关墙之下,李嗣业立马阵前,望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北玄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弩阵,准备!”
他沉声喝道。
在他身后,三十余架造型狰狞的巨型床子弩旁,数十名赤膊的神怒军士卒正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这些床子弩与寻常所见大不相同,其弩臂更为粗壮,绞盘也更为巨大。
最为特异的是,每一架弩床的后端,都设有一个碗口粗细的铜管。
士卒们两人一组,一人费力地用绞盘拉开坚韧的弓弦,将其扣在机括上。
另一人则从旁边的木箱中取出一根长达丈余、尾部带着稳定羽翼的特制“弩枪”
,小心翼翼地嵌入弩槽。
这“弩枪”
与其说是箭,不如说是一杆短矛,枪头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随后,又有士兵打开铜管后部的盖子,将一包用油纸裹好的黑色颗粒状火药塞入其中,再用一根长杆捣实,最后才合上盖子,只留下一条引线垂在外面。
“将军有令!
将咱们的‘定海神针’请上墙!”
李嗣业再次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关墙之上,早已待命的上百名神凛军士卒齐声应和。
他们合力拉动数根粗大的绳索,通过临时搭建在城垛上的木质滑轮组,将六尊通体由黄铜铸造、炮身铭刻着复杂花纹的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地从关内吊装上城墙。
这正是凌振呕心沥血研制出的“神威铁丸炮”
,每一尊都重逾千斤,炮身厚重,炮口黝黑,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兽。
这些本是为水师大船配备的利器,此刻却出现在了澜沧关的城头。
“轰隆……轰隆……”
沉重的炮身被艰难地拖拽到位,炮口从坚实的垛口间伸出,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敌军。
炮手们立刻上前,用长长的铁杆清理炮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用丝绸包裹的火药包从炮口推入炮膛底部,再塞入一枚枚重达数十斤、经过精心打磨的圆形铁弹,最后用木槌将引线敲入炮尾的火门。
此刻,陈渊军大阵距离李嗣业军阵已不足二百丈。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风雪的呼啸声与数万人的脚步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放!”
李嗣业手中陌刀猛然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