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等爹爹回来,给你带北地的狐裘。”
可现在,那片金色的海碎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些黑衣人从黑雾里现身时吗?他们穿着皂色长袍,面孔隐在兜帽下,指尖结印时,黑焰便从地底喷涌,舔舐着骑兵的甲胄——那能挡开强弓硬弩的重甲,在黑焰下竟如纸糊般消融,连人带马烧成一团焦黑的骨架。
是冰刺从虚空中刺出时吗?尖锐的冰晶穿透马腹,将骑士钉在地上,甲片碎裂的脆响混着濒死的嘶鸣,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还是那些黑影?它们从黑衣人的袖中涌出,如潮水般漫过骑兵的阵列,所过之处,铁甲无声无息地崩解,连人带马都化作一缕青烟,只余下几撮散落在地的黑。
五千百骑,是皇浦云亲手就交给他练了十年的铁骑,曾踏破各州、饮马大江大河的铁骑,就这么……没了。
范龙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剑柄上缠着的防滑绳,还是去年弟兄们用兽皮给他编的,说“将军握剑稳,咱们才能打得赢”
。
他想起出前,李俊山在州府衙门上拍着他的肩:“范龙,桦州安危,便托付给你了。”
那时他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本将在,桦州在!”
“本将在,桦州在……”
他喃喃重复,喉间涌上腥甜。
剑“呛啷”
出鞘,寒光映着坡下的尸骸,映着那些曾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只剩残缺的肢体,散落在黑衣人的术法留下的焦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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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
范龙闭上眼,剑刃贴上脖颈,“我范龙……对不住你们。”
风更烈了,卷起他鬓角飘起的白。
残阳落在剑刃上,那抹血色,像极了铁骑昨日还在飘扬的战旗。
只是今日,战旗已碎,铁壁已塌,连他这掌旗的人,也只剩一死,才能谢这满地亡魂。
结果冥冥之中被谁夺去他手中的剑,只听见:“你这个胆小鬼,就这么寻死了。
有本事再杀回去啊!”
范龙这才拖着受伤的躯体狼狈的逃回钧州,桦州后来就成了费朝的都城。
一代重甲骑兵就消失了。
后来每每想起都是所有钧州将领们的痛。
皇浦云踏着天山十年未化的残雪走下山时,腰间的玉佩还沾着寒气。
山脚下的酒肆飘着劣质烧酒的气味,两个贩马客的闲聊像淬毒的冰锥扎进他耳中。
&0t;大钧州的重甲骑兵?早没啦!
五年前在桦州被费朝围了三天三夜,最后&0t;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只觉得浑身血液霎时冻成了冰碴,攥碎的酒碗在掌心刻出淋漓血痕。
他疯了似的拽着掌柜的衣领追问,泛黄的战报被抖得簌簌作响,&0t;全军覆没&0t;四个字刺得他双目生疼。
那些曾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那些能开三石弓的汉子,那些在他临行前塞给他护身符的亲兵十年,他在天山学习术法,却连兄弟们最后一战的狼烟都没望见。
那个时候的皇浦云都差点崩溃了,那就是他下天山之后很少踏足钧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夜凉如水,皇浦云独坐书房,指尖摩挲着一张泛黄的图纸。
纸上是他亲手绘制的重甲骑兵阵图,线条早已模糊,却仍能勾起他心中最深的痛楚。
那年他亲自挑选的犬戊骏马蹄声犹在耳畔,铁匠铺昼夜不歇打造的玄铁铠甲泛着冷光,就连士兵们操练时震彻山谷的呼喝声,都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乐章。
他以为这支耗费十年心血组建的精锐之师,能踏平各州山阙,护国安邦。
可如今,只剩下残阳如血的记忆。
黑衣人的如术法蝗,轻易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重甲,战马悲鸣着倒下,士兵们的嘶吼渐渐淹没在厮杀声中。
他下山听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连尸骨都未能完整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