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李淑不再停留,举步迈过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门槛。
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直通深处,两旁古柏森森。
行不多远,便见右侧一偏殿前,一树开得极盛的魏紫牡丹旁,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着素锦宫装,颜色并不鲜亮,式样也极是简洁。
髻挽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头步摇,凤口衔着一粒圆润的珍珠,随着她微微的侧,在鬓边轻轻晃动。
腰间束着一条深青色丝绦,丝绦上系着一枚小巧的、不甚起眼的玄铁令牌,边缘磨得光滑,隐有暗纹流动,正是梁王妃谢南。
她背对着甬道,正凝神看着眼前那株魏紫,花瓣重重叠叠,色泽浓艳欲滴。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谢南面容端丽雍容,眉宇间却无寻常贵妇的娇柔,反倒蕴着一股沉静如渊的英气,目光清亮锐利,如秋水照寒刃,将眼前的人细细打量了一遍。
李淑紧走几步,行至阶前,敛衽为礼,姿态恭敬:“兰陵见过伯母。”
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谢南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带着点戏谑:“以前唤‘婆婆’,听着倒也是顺耳得很。
今日怎么换了称呼?听着反倒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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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尴尬,转瞬即逝,只垂了眼睫,盯着自己素色裙裾上那点红梅,并不接话。
当初那声“婆婆”
,是她为阻挠李漟而刻意为之,如今她已决意孤注一掷,与李漟拼个鱼死网破,且自知先前种种利用算计,早已伤了情分,这声“婆婆”
,如何还能叫得出口?
谢南见她如此,倒也不再穷追猛打,只轻轻“哼”
了一声,算是揭过,抬手朝那满园锦绣招了招:“罢了。
近来长安城里外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难得这青龙寺的牡丹,倒是不管人间闲事,开得正好。
正是赏花的时节,莫辜负了。”
李淑依言上前,伸手虚扶住谢南的胳膊,触手只觉那锦缎下的手臂并不似寻常贵妇般绵软,反而隐隐透着柔韧的劲力。
她心头澄澈如镜,知晓这位梁王妃素来不喜自己,此时相召,又在如此敏感时节,必有深意。
索性敛了心神,面上浮起温顺浅笑:“伯母说的是。
兰陵也正想寻个清净地透透气。”
两人一拍即合,便沿着花间小径缓步徐行。
园中牡丹品类繁多,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各逞妍态。
花香浓郁得有些醉人,蝶儿也慵懒地在花间流连。
谢南在一株开得极盛的“青龙卧墨池”
前驻足。
那花墨紫近黑,花心却晕开一片奇异的金红,在午后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瞧这花,”
谢南伸出手指,指尖并未真正触及那娇嫩的花瓣,只虚虚悬在花蕊上方寸许,“开得这般轰轰烈烈,占尽了这一时的风光。
可花开花落,自有其时。
硬要强留,只怕反伤了根本,连那枝头的绿叶也一同枯槁了去。”
她目光转向李淑,语气温煦如春风拂面,“这人呐,有时也如这花。
该盛放时盛放,该收敛时收敛,该远行时远行,方是长久之道。
江南水暖,景致又与这北地大不相同,最是养人。
若得闲暇,去住上些时日,看看那烟雨楼台,听听那软语,换换心境,也是好的。”
李淑静静地听着,目光也落在那墨紫花瓣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温顺的笑意,却无端让人觉得那笑意是浮在冰面上。
待谢南说完,她只轻轻颔,应道:“伯母金玉良言,兰陵记下了。”
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涟漪。
谢南心中暗叹,知道李淑心思深沉,绝不会如此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