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的‘腐骨膏’便如烟似雾,弥漫开来,沾肤即溃,入肉蚀骨,任你铜皮铁骨,一时三刻也化作脓血一滩!”
她顿了顿,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一丝追忆的暖意,却又迅被雨水的冰冷覆盖,“这些精巧心思,毒物配伍的关窍,都是当年在大华,跟一个顶顶厉害的郎中学来的本事。”
叶枝正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一包气味刺鼻的“腐骨膏”
粉末,涂抹在一根半浸在污水里的朽木断茬上。
闻得此言,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了道月话语里那一闪而过的微妙停顿,以及那“顶顶厉害的郎中”
几个字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八卦之火瞬间在她心底燃起,叶枝侧过脸,雨水沾湿的几缕乌贴在光洁的颊边,眼眸亮晶晶地看向道月,压低了本就细微的声音,带着点女儿家的娇憨与好奇:“娘,您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莫不是年轻那会儿在大华,真遇上过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把您的心都给占满了?”
“放肆!”
藤原道月猛地扭头,厉声斥道,枯瘦的面皮似乎绷紧了几分,浑浊的老眼瞪向叶枝,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雨幕,“小蹄子!
皮痒了是不是?胡吣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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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却浑不怕她这色厉内荏的怒容。
她非但不退缩,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将半边身子倚在道月略显单薄的肩侧,一手仍稳稳地举着伞,另一只手却轻轻扯住了道月那质地粗硬、浸透了雨水的衣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央求道:
“说说嘛,娘亲!
女儿就想听听,到底是怎样神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您这样玲珑剔透的心肝儿?您就可怜可怜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呗?”
道月被她这没脸没皮的痴缠磨得没了脾气。
她挣了一下衣袖,没挣开,反倒被叶枝那带着期盼与狡黠的亮晶晶眼神看得心头一软,一股久违的酸涩悄然弥漫开来。
她终究是拗不过,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腥与水汽的冰冷空气,目光投向远处被无边雨幕彻底吞噬的天际线,那遮天蔽日的混沌,仿佛将她瞬间拉回了数十年前同样迷茫的岁月。
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竟似被这冷雨浸润得柔和了些许:“老婆子我,打小就和那些只懂对镜贴花黄、算计嫁妆田亩的倭国贵女不同。
我就爱往书堆里钻,尤其痴迷那些经络穴位、金石草木的道理,十岁上便能辨百草,十五岁就敢开方子治人。
在倭国,也算薄有微名了。”
叶枝屏息听着,适时地小声接了一句:“娘这般厉害,那因为什么去了大华呢?”
道月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点无奈,追忆的语调变得更加幽深:“家里起初是纵着我的。
可藤原家那时如日中天,藤原道长为了前田家的银钱支撑,逼我嫁过去联姻。
我藤原道月,岂是任人摆布的玩物?”
她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淬着冰,“于是我就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收拾了几本珍爱的医书,带了些细软,偷偷上了海船,直奔大华而去。
想着天高地远,总能躲个清净。
可那时节还是前梁的天下,乱得紧呐。
到处是流民和乱兵,到处是杀红了眼的疯狗。”
道月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被那沉重的过往压得喘息困难,“我身上那点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没办法,只能凭着这点医术,在战乱的夹缝里给人看病换口饭吃。
那真是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后来,在唐州地界,还是被一群溃兵给围住了。”
她的话音到这里骤然停住,枯瘦的身躯在湿冷的空气中似乎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仿佛那数十年前的恐惧与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叶枝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能感觉到道月抓着自己臂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带着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