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抖,银箸在掌中翻飞如蝶。
“六六顺!”
谭花毫不示弱,指间银光闪烁,竟带出几分刀剑破空般的锐气。
“七星照!”
“八匹马!”
“九连环!”
“满堂红!”
两人口中呼喝,手中银箸或藏或露,变化莫测。
谭花虽是初次玩这“猜枚”
之戏,但习武之人眼明手快,反应迅捷异常。
然而杨炯深谙此道精髓,虚虚实实,竟将兵法谋略融入这小小的酒令之中。
几个回合下来,谭花一个不留神,箸数被杨炯猜个正着。
“哈哈!
承让了,小花花!”
杨炯抚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让我想想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谭花输了头阵,心中微恼,粉面含霜,冷冷地瞪着杨炯,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说“你敢乱出主意试试看?”
她樱唇紧抿,硬邦邦吐出三个字:“真心话!”
杨炯被她瞪得心里毛,刚到嘴边的“大冒险”
硬生生咽了回去,暗道这女子果然惹不起。
他收敛了嬉笑,略一沉吟。
日光下,谭花微醺的容颜带着平日少见的柔媚,眼神却依旧倔强清澈。
他想起谭花一路走来的艰辛,以及两人之前的种种,不由得脱口问道:“小花,如今皇城司威权复炽,几近先帝在时气象,虽则稽查百僚不复存在,但权柄已然稳固。
你今后作何打算?”
此言一出,谭花脸上那点微醺的红晕似乎褪去了一些。
她没料到杨炯会问这个,微微一怔,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执起面前的酒碗,小口啜饮着,仿佛那清冽的酒液能助她理清纷乱的思绪。
许久,谭花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平日的锐利,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澄澈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好好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打算。”
这答案过于简单,又过于沉重。
杨炯心头莫名一紧,忍不住追问:“那……生活上呢?总该有些旁的……”
话未说完,谭花嘴角已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乖弟弟,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想听?再赢我一局!”
说着挑了挑眉,那眼神分明写着:想套话?没那么容易!
“好!
再来!”
杨炯被激起了好胜心,再次拿起银箸。
这一次,谭花屏息凝神,将那“猜枚”
视作一场生死较量。
她眼神专注,紧盯着杨炯手腕的细微动作,预判他指间的变化。
几番交锋,她觑准一个破绽,银箸闪电般一收一放,口中娇叱:“四季财!
猜!”
竟是一招妙手,将杨炯的箸数算得分毫不差。
谭花拍案而起,杏眼圆睁,满是得意:“哈哈哈!
风水轮流转!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学着杨炯方才的模样,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杨炯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子,只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生动明媚。
他洒然一笑,回应道:“君子坦荡荡,真心话便是。”
谭花歪着头,手指绕着垂落胸前的一缕青丝,目光在杨炯脸上逡巡,仿佛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最解气。
半晌,她学着杨炯方才的语气,慢悠悠地问:“你现在位极人臣,文采风流,又是个……嗯,偷心的好手。”
她故意顿了顿,见杨炯嘴角微抽,问道:“那么你呢?你这般人物,今后又作何打算?”
这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杨炯脸上的笑意淡去。
他端起酒碗,却没有立刻喝,目光有些飘忽地落在窗外翠竹之上。
前尘往事,此身羁绊,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千头万绪如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