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杨炯一愣,眼中尽是疑惑,手中酒杯不觉停在半空。
叶九龄颔,眸光深沉如古井:“你这一年间手刃三皇,为大华换来十载太平,这般功绩,当真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再加上恩师在朝堂的根基,若梁王府有心,慢则五年,快则三载,便可登临大宝。
只是恩师心怀苍生,不愿见百姓再遭离乱之苦,才会造成如今这般局面。”
他轻轻转动酒杯,续道:“可旁人哪里懂得恩师苦心?自你归来,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你的心意,试探梁王府的虚实。
他们都盼着摸透你的心思,好为自己谋个前程。
师弟,你身处漩涡中心,周遭皆是心怀鬼胎之人啊!”
“如此说来,父亲前往白虎观,也是为了统一人心?”
杨炯神色凝重。
叶九龄赞许地点头:“幸而你行事缜密,让众人都以为尚有周旋余地,都想着在这局中分得一杯羹。
若他们察觉你有称帝之心,怕是即刻便要联合起来,对你群起而攻之。”
杨炯闻言,这才恍然惊觉,那看似寻常的学子案,实则是冲着梁王府而来。
唯有摸清梁王府的态度,各方势力才能放心争斗,不然一旦梁王府横插一手,这盘苦心经营的棋局定会满盘皆输。
正思忖间,叶九龄接过摊主递来的馄饨,热气袅袅升腾,将他的面容笼在朦胧之中:“尝尝这柳叶馄饨。
前梁时便有的老味道,如今传到儿子辈,竟还能保持当年风味。
我自小就好这一口,你也试试。”
杨炯听出他话中有话,却也不好追问,只得夹起一颗馄饨送入口中,笑道:“师兄是前梁世家子弟,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推荐的吃食自然错不了。”
叶九龄笑着摆了摆手,见杨炯尝过馄饨后频频点头,也端起酒杯浅啜一口。
碗中热气蒸腾,如纱帐般笼住他的面容,恍惚间竟带了几分旧时长安的朦胧:“我出生那会儿,长安城的繁华比眼下更盛十倍不止。
记得朱雀大街上鎏金铜驼铃叮咚作响,胡商的骆驼队驮着波斯琉璃,在三十六丈宽的御道上绵延不绝。”
他竹箸轻点碗沿,馄饨汤里的虾米随节奏轻轻沉浮:“沿街酒肆悬着金箔灯笼,昆仑奴手捧安息香炉穿梭其间。
椒盐炙肉的香气混着龟兹乐坊的箜篌声,直把西市商铺染成流动的星河。
绸庄里能寻到大食火浣布,波斯邸后院藏着三丈高的珊瑚树。
码头上,岭南荔枝与西域葡萄同船卸货,胡姬酒肆的招牌上写着‘玉碗盛琥珀’”
说到此处,他声音忽地低了下去,氤氲热气中,话语不辨悲喜:“各国使节的金车与太学生的青衫在槐荫下交错,坊墙外飘着新科进士题诗的纸鸢,护城河倒映着十里牡丹灯山。
那样的盛景,当真天下唯一。”
杨炯郑重颔:“这些盛况,我在典籍中读过,也听长安百姓讲过。”
叶九龄幽幽一叹,神色中交织着追忆与怅惘:“后来前梁皇帝推行新政,致使天下大乱,不过数年便国破身死。
我这辈子,只盼着能再现长安昔日荣光。
不知有生之年,可还有这等机缘?”
杨炯闻言心头剧震,沉默良久,方试探着问道:“师兄……可是不赞同石师兄的新政?”
叶九龄摇了摇头,咬了一口馄饨便搁下竹箸,神色凝重道:“恩师要杀人了!”
杨炯望着师兄眉间紧锁的愁云,轻声劝道:“历朝历代革新,本就是破而后立,重新分配利益。
若无流血,新政如何推行?”
他自是明白叶九龄的忧虑。
长安是其故土,少时目睹过盛世风华,如今刚盼来太平,即便不施新政,按旧制休养生息,十年也可重现往昔盛景。
可石介推行的新政虽见短期成效,阻力却愈沉重。
前梁因改革而亡的教训犹在眼前,老爷子此番决心以铁腕开路,势必掀起轩然大波。
叶九龄忧心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