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曾被她视作“孽徒”
的人,能教她卸下一身骄傲和矜持。
与他相处时,潘简若不必端着殿前司大小姐的架子,只需做个寻常女子,便觉心底安稳,万事都像是有了依靠。
这般想着,潘简若轻移莲步,用手拂去他鬓角沾着的面粉,柔声问道:“你那桩案子,可有头绪了?”
杨炯手下未停,沉声道:“有些眉目了。”
她秀眉微蹙,正色道:“既如此,为何不寻殿前司相助?反倒去求金吾卫?难不成自家人的情分,倒比外头生分了?”
杨炯将浮元子下进沸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面容,只听得他幽幽一叹:“攸宁,你怎的不问我要查何人?又要做些什么?”
潘简若嗔道:“你我夫妻一体,你行事我自然相随。
旁的我既不愿知,也不必知。
我只问你,为何舍近求远?”
杨炯执勺的手微微颤,在锅中缓缓搅动,良久才道:“潘殿帅一世英名,那身功勋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来的。
他肯帮我,不过是念着你以命相求的情分。
这般忠勇之士,我不能让他卷入是非。”
“杨——炯——”
潘简若拖着长音唤他,尾音像绷紧的弓弦般颤。
“在呢!”
杨炯手一抖,差点打翻案上的糖罐,慌忙扣上锅盖,直起身子赔笑。
可对上她冷若寒霜的眉眼,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我且问你,我是何人?”
潘简若柳眉倒竖,字字如冰。
“自然是我妻子!”
杨炯话音未落,便被她冷笑打断。
“妻子?亏你还说得出口!”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自那日我重返北地,潘杨两家便已荣辱与共,殿前司岂能独善其身?若我爹真看重虚名,岂会容我与你朝夕相伴?又怎会故意缓归京城,给你留足逼宫周旋之机?”
杨炯张了张嘴,却被她逼人的目光堵了回去。
潘简若步步紧逼,眼底泛起血丝:“寿州交予你经营,是防着朝局生变,让你有退守江南的根基!
真到了那一步,我爹镇守皇城诸门,早就存了必死之心!”
“我……我不过是不愿连累潘殿帅一世清名……”
杨炯垂下头,声音闷。
“住口!”
潘简若猛地拍案,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妇人之仁!
你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又历经风云变幻,岂会不晓得成王败寇的道理?潘家既已踏上这条路,便将生死置之度外,虚名何足挂齿?”
她攥紧拳头,指尖因用力而白,“你若真念着情分,就该放手一搏!
唯有登上那至高之位,才能护住所有牵挂之人,而不是因着些细枝末节,缚住手脚!”
杨炯被这番疾言厉色说得怔在当场,忽而自嘲一笑:“攸宁这话,若是从耶律南仙、郑秋口中说出,倒还罢了。
偏生从你这素来端方持重的人嘴里出来,我倒像是见了日头从西边出。”
“有什么可奇怪的?”
潘简若柳眉一挑,美目含威,“古往今来,哪一个成就大业的人,不是踩着累累白骨?你手刃三皇,早就是无冕之王,那条路于你而言,本就是势在必行。
如今局势风云变幻,只怕是等不得你慢慢筹谋。
你当我爹为何在你登门时仍要去殿前司?好不是为了抓紧清扫内部那些顽固守旧之徒?”
她疾步上前,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你须得记着,如今你身后站着的,是两府老小、万千部众。
莫要再因着些无谓的仁义,误了大事!”
杨炯望着她眼中跃动的火苗,胸中万千思绪翻涌,终是重重颔。
杨炯抬手将她鬓边凌乱的丝别到耳后,沉声道:“娘子这番教诲,为夫铭记于心。
往后行事,必不再瞻前顾后。”
潘简若见他恍然有悟,转眼便敛了锋芒,指着咕嘟作响的锅灶笑道:“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