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这般意气风,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恰似那怀揣小鹿一般,心乱如麻。
俄而,想起他方才所言,眼眸陡然一亮,扯着嗓子冲那摊主喊道:“婆婆,再加一碗阳春面!”
继而转头,颇为豪迈地对杨炯道:“杨少卿,今日这面,我请啦!”
杨炯瞅着这小姑娘,虽说如今成了太子侧妃,眉宇间多了几分庄重,可性子倒还是那般活泼俏皮,倒也难得。
当下便戏谑道:“我如今可不是什么少卿了,你得唤我镇南侯爷。”
“好的,杨少卿!”
田甜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悦耳,恰似玉珠滚落玉盘,煞是好听。
杨炯闻言一怔,旋即莞尔笑道:“少卿便少卿吧,只盼你这回带了钱才好。”
田甜脸色绯红,娇羞万分,手指搓弄着裙角,嗔怪道:“你怎还记得那事儿呀。”
“我记性好着呢!
那日见你,叉着腰,瞪着眼,可比现下厉害多了,那副不服气的模样,我可忘不了。”
杨炯继续逗弄着这小歌女。
田甜哪能不知杨炯在打趣自己,飞了他一记白眼,娇俏无比,伸手接过自己那碗面,推至杨炯面前,轻声道:“我不饿,你先吃。”
此言一出,两人四目相对,须臾,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当初,田甜便是这般言语,而后肚子咕咕叫,窘态百出,如今忆起,倒成了一番趣事。
杨炯抬眼,打量着这面摊掌柜,乃是一位年过古稀、身形佝偻的老妪。
此刻正值饭点,周遭桌椅坐得满满当当,瞧这光景,田甜显是等了些时候。
她给自己叫的那碗面,还不知何时才能端上来。
于是,杨炯也不啰嗦,顺手拿起一旁空碗,边往里头拨面,边开口问道:“你还没说呢,怎的跑出宫来吃面?”
田甜见杨炯给自己分面,也不推辞,嘴角噙着浅笑,柔声道:“宫里的吃食腻味了,便想着出来换换口味。”
杨炯将分好的面递与她,目光落在她那张细腻小巧的脸蛋上,含笑道:“你我也算旧相识,你该晓得,我既能帮你洗脱嫌疑,便能瞧出你所言真假。
虽说你我仅见过一面,可对你,我多少也有些了解。
那日你来相府见我时,虽说看着窘迫,可那眉眼,分明是精心描画了许久,是那时长安城里正流行的眉样。
这便说明,你极为在意自己的仪态。
今日见你,眉眼却并非现下长安流行的兰叶眉,要么是你有心事,要么是许久不曾关注这些,不然怎还画着旧时眉样。
刚来时,你眼底含愁,叹息不止,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可知你哪儿最让我印象深刻?便是你那玉珠落盘、婉转如簧的嗓音,如今听你说话,虽说面上欣喜,可内里却藏着一丝愁苦,我又怎会听不出来。”
田甜小嘴微张,杏目圆睁,满是惊讶地瞧着神色淡然的杨炯。
她知晓杨少卿聪慧过人,却没料到竟这般厉害。
此刻,她心中欣喜与愁怨相互交织,还无端生出几分莫名的自卑之意。
欣喜的是,原来那日自己费心描画的妆容,他竟全都记在心里,还夸赞自己嗓音好听。
虽说她走街串巷多年,不乏人夸赞嗓音,可怎的杨少卿一夸,她便这般欢喜。
更让她欣喜的是,杨少卿竟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她的心思,这怎能不让她开心。
想当初,田甜走街串巷卖唱,因容貌出众、嗓音清甜,没少被登徒子惦记,也遭遇过诸多恶人欺压,压根没人在意她是喜是悲。
即便后来成了太子侧妃,与那太子也甚少往来,太子瞧不上她这歌女出身,她也不强求,能不愁吃穿,便已心满意足。
可偏偏就这仅有一面之缘的杨少卿,却这般了解自己,这让她欣喜之余,又多了几分羞怯,羞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自卑。
诸多情绪在心头翻涌,搅得她心潮澎湃,思绪难宁。
杨炯瞧她这副娇俏可爱的模样,好笑地伸手敲了敲她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