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羁北地,归期杳然,唯凭尺牍,遥寄情思。
每念及君,心忧辞陋,未敢轻易落墨。
初拟托鸿雁以传信,然恐其难表吾心之万一。
君性灵秀而多乖,吾素仰君之高情,敬畏有加,故慎之又慎,方援笔濡墨,书此锦笺。
自涉大漠,常思修书,然临笺惘然,不知何从。
君才情卓荦,雅韵天成,吾若言辞俚俗,恐君嗔怒;若藻饰过甚,又恐君疑吾炫才。
徘徊良久,行行踟蹰,乃至右厢朝顺军司,始成此函。
吾心拳拳,欲语君沙场轶事,恐拂君意;欲述塞北景状,又恐君嗔吾不解风月。
辗转良久,忽念君素爱雅菊,遂决意觅异种以博君欢。
幸逢大食商旅,几经探寻,得洋甘菊种。
此花产自极西,暮春始,色呈淡黄,花团锦簇,娇俏可人。
大食人云,其花寓不屈于逆境、愈挫而愈勇之意,吾料君必欣然。
待吾旋归,定当躬耕陇亩,为君植此洋甘菊,解君春日菊荒之憾。
又闻其香似深秋之奈,淡雅幽微,清而不媚,君见之必心欢喜。
且闻此花复有“和好”
之寓,待吾归来,捧花趋府,再续欢情,君意若何?
翘企踵,以待重逢。
炯倾慕顿。
端平二年,葭月新元。
郑秋阅罢,伸手道:“拿来!”
“什么?”
杨鲖一脸戏谑。
郑秋毫不忸怩,直言道:“种子!”
“哈哈哈!
你怎知他会将种子一并寄回?”
杨鲖笑问。
“哼,他向来谨慎,费神觅得奇花种子,定会送回悉心培育。
北地苦寒,又值兵乱,哪有余暇种花。”
郑秋轻哼。
“你竟如此了解他!”
郑秋白她一眼,嗔道:“他信中言此花暮春方开,若不早作安排,待他归来,如何骗我?”
杨鲖递过一个布袋,笑骂:“你就不能佯装不知?忒不解风情!
等他归来,如何为你种花?”
“哼!
你还好意思说!
我瞧你与他串通一气,合起伙来哄骗于我,我的字可是你告诉他的?”
郑秋柳眉倒竖,嗔怒瞪视。
杨鲖耸肩:“有杕之杜,韵依琼琚!
此等言语,有何不可言说?杨炯曾言,有杕之杜,其叶楚楚。
韵之清扬,君子所慕。”
“胡说八道!
杨炯岂会出此言语!”
郑秋咬牙切齿。
“哼,你以为你逃得脱,迟早是我相府的人。”
杨鲖昂挺胸,志在必得。
“你……”
郑秋气结。
杨鲖不理会这嘴硬的女子,行至前来领粮的一名士兵跟前,问道:“你多大?怎么如此年少便来从军?”
“我十一,不小了!”
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庞满是倔强。
杨鲖见状,轻叹一声,吩咐道:“仅一个馒头,可吃得饱?多取几个。”
“不必,我听他们说,相府的劳军粮最为上乘,我若多取,他人岂不是要挨饿?”
少年连连推辞。
“莫要啰嗦!”
郑秋一步上前,抓起两个馒头径直塞入他碗中,骂道:“滚蛋,明日再来!”
少年见这美貌女子脾气甚急,眉眼间威严尽显,不敢丝毫违逆,抱起馒头便跑,边跑边喊:“多谢少夫人!”
“你……你休要乱叫!”
郑秋高声呼喊。
杨鲖哈哈大笑,转身对身后相府众人道:“都听清了!
郑夫子是咱家的人,日后需多长心眼,莫要冲撞。”
“是!”
相府众人齐声应诺。
郑秋见此情形,恨得咬牙切齿,只觉这杨鲖与杨炯一般难缠,好似赖上了自己一般。
“郑夫子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