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不佳?”
皇帝见状问。
杨文和摇头:“那晚咱们以松枝烤就,削松木为筷,那浓烈松油气息至今难忘。
今日这兔子以梨木炙烤,果香氤氲,回味清甜,筷也换作上等白玉,味道却比不得那晚分毫。”
“唉……文和啊,人不可总沉湎过往。”
杨文和抿酒一口,只觉索然无味。
皇帝见此,沉声道:“文和,你既如此念旧,为何独念庄姜之情,却不念你我往昔情谊?”
“若不念,今日便不会前来。”
皇帝沉默许久,道:“承春和素心,你择选一人做儿媳。
杨炯归来便成婚。”
“官家,行章已与姑苏陆家女有婚约。”
“杨文和!
休要与我装糊涂!”
皇帝甩落手中筷子,怒目而视。
“唉……那便承春吧。”
杨文和心中了然,此餐绝非易事,先忆旧情,再暗责自己独助庄姜,如今又令自己在承春与素心之间抉择,分明是想让相府助其收回内卫或户部之权。
皇帝深知,承春与素心皆不会轻易嫁人,不嫁则无法收回权力。
既相府念旧情,那便由你抉择。
二选一,总归要选一个。
皇帝早料到杨文和会选承春,毕竟素心牵扯宗室,两人谁都不想提前闹到那一步。
这个问题看似是二选一,实则唯有承春可选。
选承春,就意味着相府不能再帮助李漟,这就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甚好!
赐婚诏书已往北地,待三军攻克兴庆府,即刻给两个孩子完婚。”
皇帝语调平淡。
杨文和点头,算是默许。
“溢儿已将太原王氏剿灭殆尽,如今世家都隐匿在江南,文和可有良策?”
皇帝忽道。
“值此国战之际,臣以为当先以覆灭西夏为要。”
皇帝摇头:“承春是天之骄女。
覆灭西夏后,驸马都尉、麟嘉卫将军不配其身份。
朕已随赐婚诏书送去镇南侯之封赏,食邑三千,与一字侯等同,囊括两浙、江淮两路,如此方为相衬。”
杨文和闻言,瞳孔骤缩,旋即笑道:“听闻宸妃之子尚未封王,不如臣明日为其请封,蜀王如何?蜀地远离朝堂,粮产丰饶,实乃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皇帝沉默,而后忽笑:“不急不急。
他刚归家,尚无威望,贸然封王难以服众。”
杨文和郑重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
行章此次征战亦未立大功,食邑三千委实过多,且皆为江南富庶之地,少年骤得权势富贵,恐非善事。
若陛下执意赏赐,臣提议封个安乐侯即可,依朝章,食邑一千虚封便好。
如此也可与承春留于长安伴驾。”
“哈哈哈!
此事不急,待杨炯归来再议!”
皇帝浅抿酒液,目中波澜不惊。
杨文和也随之点头轻笑,可心底却如翻江倒海般思绪纷涌。
皇帝这般安排,分明是想驱使行章成为与江南世家拼斗的利刃。
依大华封赏之规,所谓的食邑大多是虚有其名的封赐,一般最多也就食邑一千户罢了。
就拿他杨文和来说,身为梁国公,名义上虽有着食邑一万户的荣耀,然而实际的食邑远在江宁府,真正能获取到的收益,也仅仅只有三千户左右。
这些事务平日里皆由陆萱操持打理,可即便如此,所收租税也是少得可怜,很多时候不过是勉强维持,甚至有些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免收了。
这一切皆因食邑一旦被封在那繁华富庶之地,可绝非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恩宠,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要知道,那些地方的豪绅与官员们都已苦心经营了多年,如今突然有人宣称此地是自己的食邑,那他们的商铺、生意、产业、祖坟、祠堂等等,又该如何去折算成现钱来收取租税呢?该定个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