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景堂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门外站着猎户老秦,他左臂吊在脖子上,袖子被血浸得发黑,脸上沾着泥土和草屑,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苏先生,我昨儿进山追野猪,从坡上摔下来,胳膊肿得像个冬瓜,动都动不了,您快救救我!”
苏景堂把老秦让进药庐,扶他坐在诊凳上,小心地剪开他的衣袖。老秦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腕,肿得发亮,皮肤呈青紫色,按压下去,能看到一个深深的凹陷,半天弹不起来。“是筋伤骨错,瘀血壅滞,又受了秋凉,气血凝滞在皮肉里,所以肿得这么厉害。”苏景堂一边说,一边用温水擦拭老秦胳膊上的血污,“秋彼岸这个节气,天地间的阳气渐收,人的气血也跟着收敛,要是受了外伤,瘀血不容易散,得用能活血解毒、消肿止痛的药才行。”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陶罐,里面装着研磨好的石蒜粉——这石蒜鳞茎是他上个月就炮制好的,先用水浸去毒,再蒸熟、晒干,最后用石臼捣成细粉,装在陶罐里密封着,专等秋季治跌打损伤用。“这是石蒜粉,我加了当归、红花的粉末,一起调成药膏,敷在肿处,能化掉瘀血,散掉毒气。”苏景堂说着,取了适量药粉放在瓷碗里,加了少许黄酒调成糊状——黄酒能活血通络,让石蒜和当归的药性更快渗入皮肉。
老秦看着那暗红色的药膏,眉头皱了皱:“苏先生,这石蒜……不是彼岸花的鳞茎吗?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这东西有毒,碰不得啊。”苏景堂拿起药膏,用竹刀小心地敷在老秦的胳膊上,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他。“生的确实有毒,可我这么炮制过,毒力早去了,剩下的药性正好能‘以毒攻毒’——你这瘀血壅滞得厉害,普通的药散不开,就得用石蒜这种能破瘀散结的药,才能把皮肉里的瘀血毒气逼出来。”
敷好药膏后,苏景堂用干净的布条把老秦的胳膊缠好,又叮嘱道:“这药膏一日换一次,换的时候要用温水把旧药膏洗干净,别让药渣留在皮肤上。这几日别再进山了,好好歇着,让气血慢慢流通。”老秦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递给苏景堂:“先生,这是我爷爷留下的猎记,里面记着他当年打猎受伤,也是用石蒜敷好的,您看。”
苏景堂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里面是老秦爷爷用毛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工整。其中一页写着:“秋彼岸,猎于西坡,坠崖伤腿,肿如瓮。取石蒜鳞茎,浸七日,蒸半日,捣粉敷之,三日肿消,五日能行。彼时彼岸花开,遍山如火,夜梦先人立于花田,指药示之,醒而效验。”苏景堂看着这段文字,眼眶有些发热——这就是民间的智慧啊,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记着最实用的经验,口传心授,代代相传,比文献记载更鲜活,更贴近生活。
三日之后,老秦的胳膊果然消肿了不少,青紫色也淡了,能慢慢活动。他特意带着自己打的野兔送到药庐,感激地说:“苏先生,您这方子真管用!我爷爷说得对,这彼岸花的鳞茎,真是个好药。”苏景堂笑着摆摆手,指了指窗外的彼岸花:“不是药好,是老辈人留下的经验好。他们在生活里摸索,在实践中验证,才找到这治病的法子,咱们得把这些宝贝好好传下去。”
上卷三:微末鳞屑,通先生之痹
秋彼岸的第三日,私塾先生柳先生拄着拐杖,慢慢挪到了苏家药庐。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说话时声音嘶哑,每说一句,都要咳嗽几声,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喘不过气。“苏先生,我这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痰咳不出来,咽不下去,连课都没法给孩子们上了,您快给我看看。”
苏景堂让柳先生坐下,递给他一杯温水。柳先生喝了一口,刚要说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苏景堂上前,用手指按压柳先生的喉结下方,柳先生立刻皱起眉头,疼得吸了口气。“是喉痹,秋燥伤肺,肺失宣降,痰浊壅阻咽喉,所以咳不出咽不下。”苏景堂摸了摸柳先生的脉象,“脉象沉滑,是痰浊内盛之象,得用祛痰利咽的药,把喉咙里的痰浊化掉才行。”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