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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残垣新生藚记沧桑
康熙二十年,朝廷下令修缮睢阳城墙。工匠们拆去残破的砖,露出里面夹杂的箭簇、弹片,还有几株从砖缝里钻出来的泽泻,根须紧紧抱着旧砖,像舍不得离开。晚晴请求工匠们小心些,把这些藚草移到废园,工匠们听了她的故事,都点头应了。
新砌的城墙比以前更高更坚固,砖缝里抹着新的灰浆,却抹不去那些深深刻在城砖上的伤痕。废园里的泽泻,因为移栽的缘故,那年长得格外繁茂,叶片层层叠叠,把断碑都遮住了一半。沈知远在碑上刻下“藚园”二字,字迹虽不如当年流畅,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晚晴的头发已经白了,却依然坚持在清晨采泽泻。她教的那些孩子,有的成了药铺的伙计,有的当了农夫,都还记得“藚能治病,亦能记史”的道理。小石头成了县里的医官,每次回乡,都会来看晚晴,带回各地关于泽泻的新用法:“秦奶奶,江南用泽泻配车前子,治小儿腹泻,效果极好;北方用泽泻配杜仲,治老人腰痛,说是能‘引水湿,强筋骨’。”晚晴听着,笑着点头,眼里的光,像年轻时在药圃里见过的露珠。
有个修史的官员路过睢阳,看到沈知远的《睢阳药忆》,被其中的故事打动,特意在《河南通志》里加了一段:“睢阳有藚草,俗名泽泻,明季战乱,民多赖其活命。城南废园所生者,尤具灵性,风摇叶动,似含黍离之悲。”这段记载,让这株普通的草,正式走进了地方史志,成为那段历史的见证。
一个深秋的夜晚,风雨大作。晚晴和沈知远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藚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你听,”晚晴说,“它们在说,睢阳还在,我们还在。”沈知远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布满了皱纹,却像废园里的泽泻根,紧紧缠在一起,在岁月的泥土里,扎得很深很深。
第八回藚叶摇尽离黍风传
康熙三十五年,晚晴和沈知远相继离世,临终前,他们嘱咐小石头,要把自己葬在废园的泽泻丛边。小石头遵从遗愿,没有立碑,只在坟头种了几株泽泻,说:“秦奶奶和沈爷爷,想和藚草在一起。”
又过了几十年,废园渐渐成了百姓凭吊的地方。有人在那里盖了座小亭,取名“忆藚亭”,亭柱上刻着陈维崧那句“风摇葵子藚叶,蝼蝈上空墙”。每到秋日,总有老人带着孩子来,指着摇曳的藚叶,讲述当年的故事:“这草与强。”
药铺的掌柜换了一代又一代,《睢阳药忆》的抄本却被小心地收藏着,其中关于泽泻的记载,被不断补充:“乾隆年间,瘟疫流行,用泽泻配金银花、连翘,治湿热疫毒,活人无数”“道光年,黄河水患,灾民多水肿,以泽泻、白术、茯苓煮粥,简便有效”……这些新增的字迹,与沈知远的旧墨交相辉映,诉说着泽泻与睢阳人永远的羁绊。
清末的一个秋天,有位学者来睢阳考察,在忆藚亭前看到几株长势旺盛的泽泻,叶片在秋风里摇曳,远处的城墙上,蝼蝈鸣声依旧。他翻着《河南通志》和《睢阳药忆》,忽然明白:这株草的价值,从来不止于药用。它是《诗经》“黍离”之悲的延续,是陈维崧词句的具象,是百姓口耳相传的记忆载体,更是“实践先于文献”“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生动注脚——从墨翁的药圃到晚晴的救治,从沈知远的书稿到史志的记载,从民间的用法到文人的题咏,泽泻的摇曳里,藏着一个民族最深沉的集体记忆。
风吹过,藚叶又开始簌簌作响,像在应和着千年前的《黍离》,应和着数百年前的词句,也应和着每个来此凭吊者心中的叹息。这声音,穿过岁月的长河,从未停歇。
结语
睢阳的泽泻,从来都不只是一株草。它是药,救过人命,延续过生机,承载着中医药“实践出真知”的智慧,从墨翁的医案到民间的验方,从口传心授到史志记载,每一笔都浸透着生活的温度。它是诗,是“风摇葵子藚叶”的意象,是“黍离之悲”的寄托,让文人的感慨有了附着的载体,让抽象的哀愁变得可触可感。
这株草的摇曳,是历史的回响——见过繁华,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