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了,只是还没力气说话。他摸了摸老人家的后背,汗果然少了,衣服是干爽的。“师父,为什么同样是麻黄,根和茎的性子差这么多?”丹增蹲在药架旁,看着分袋装好的麻黄根与茎,像在看两个脾气迥异的兄弟。
次仁罗布正在给麻黄根称重,每十两装一袋,袋口用红绳系着。“草木和人一样,”他把装好的药袋放进木箱,“儿子外向,老子沉稳,都是一家的血脉,却各有各的用处。”他指着木箱里的药,“你看这麻黄根,得配着五味子用才好,五味子酸温,能帮着收,这叫‘相须’;但不能碰知母,知母太寒,会把麻黄根的‘温收’性子浇灭,这是‘相恶’。”
丹增在桦树皮上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麻黄茎往天上指,一个握着麻黄根往地下按。他忽然懂了,所谓“七情”,不是药材真的有感情,是藏医看懂了它们的脾气,让它们互相帮衬,少生事端。就像村里的人,脾气烈的得配个温和的,才能把日子过安稳。
第七章汉藏医语:草性通殊途
初夏的马帮带来了个汉人客商,说是在奔子栏染上了怪病:白天发烧,晚上怕冷,咳得痰里带血,当地的汉医开了几服药,不见好转,听人说阿墩子村有位老藏医,便绕道找了来。
次仁罗布给客商诊脉时,丹增在一旁翻译。客商说他带的医书里写着“麻黄能发汗解表”,可他喝了含麻黄的药,汗出了不少,烧却退不下去。“你看他的舌头,”次仁罗布让丹增把着客商的手腕,“苔黄腻,是‘湿邪’裹着热,光发汗没用,湿邪还在骨头缝里。”
老藏医取了麻黄茎,又抓了些当地的“雪山龙”——一种长在岩缝里的蕨类植物,根茎呈黑色,带着黏液。“汉人医书说的是平原的病,”他把药材放进陶壶,“咱们藏地的湿邪带着寒气,得让麻黄先把毛孔打开,再用雪山龙把湿邪从骨头缝里‘粘’出来。”他让丹增用温火煮,火不能太旺,像春天的太阳,不烈,却能焐化冻土。
客商喝药时皱着眉,说这药比他喝过的中药苦。次仁罗布让丹增给客商端来一碗酥油茶:“藏药的苦,是带着雪山的劲儿,苦过之后,身子里会暖起来。”果然,半个时辰后,客商说后背发沉,像压了块热石头,接着就开始微微出汗,这次的汗是黏的,不像之前那样清稀。
“这是湿邪跟着汗出来了。”次仁罗布用藏语对丹增说,又让他翻译给客商,“你在平原,汗从皮肤走;在藏地,汗得带着骨头里的寒气走,所以要用性子烈点的药。”他取来一本被虫蛀了角的《本草纲目》,是马帮老板送的,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写‘麻黄治风寒湿痹’,和咱们用雪山龙配麻黄,是一个道理,只是咱们的‘湿’,比平原的多了层‘寒’。”
客商在碉楼住了五天,每天喝一剂麻黄配雪山龙的药,第七天离开时,已经能跟着马帮走山路了。他留下半块银子,次仁罗布没收,让他带了些麻黄茎回去:“给你们汉医看看,这草在藏地,不光能发汗。”客商临走前,丹增把师父画的麻黄生长图送给了他,图上用汉藏两种文字标着“生于向阳坡,节间藏阴阳”。
那天晚上,次仁罗布坐在火塘边,看着丹增在桦树皮上写日记。“汉文书写的是道理,”老藏医往火里添了块松木,“咱们的口传是法子。道理相通,法子不同,就像澜沧江和金沙江,最后都要流进大海。”丹增抬头看着师父,火光在他银白的胡须上跳动,忽然觉得那些没写在书上的话,比印在纸上的字更有分量——因为它们长在土里,带着雪山的气息。
第八章薪火相传:石上刻药经
深秋的雪来得早,次仁罗布在一次上山采药时淋了雪,回来就发起了高烧。丹增守在师父床边,像当年师父守着扎西、格桑一样,用麻黄茎配羌活煎了药,一勺一勺喂给师父喝。药汤很苦,次仁罗布却喝得很安心,喝完拍了拍丹增的手:“我这身子,比麻黄还老,却没它硬朗。”
病好后,次仁罗布把丹增叫到碉楼顶层的经堂。经堂的墙上挂着唐卡,角落里堆着一捆捆桦树皮,上面全是老藏医用藏文刻的药草笔记。“丹增,”次仁罗布从怀里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