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小雪·虹藏不见
第一折·无虹之境
小雪初候,铅云如墨泼在江南水乡的天际,河床上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至视野尽头。焦黑的菽苗蜷缩成枯爪状,叶脉间凝着灰白的浊魔粉末,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枯骨。阿野踏入河床时,测墒尺的神农木一端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刻度线汇成\"虹殇\"二字——那是农耕神血脉对同类的悲鸣。
\"这不是普通的河床。\"宓罗蹲下身,指尖触碰焦土的瞬间,凡人血珠如活物般钻入裂缝。地底传来冰块挤压的闷响,无数彩虹骸骨破土而出,每片骨殖都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却在表面刻满\"神庭气象,岂容凡人窥测\"的咒文,字体凹陷处积着三百年未干的神血,血色中还漂浮着细小的虹光鳞片。
\"是虹灵的尾椎骨。\"宓罗的声音颤抖,凡人血在骸骨上晕开玫瑰金色的纹路,竟引出细碎的彩虹残片。残片在空中拼出动态的记忆:先秦先民在彩虹下播种菽米,孩童追逐虹尾捡拾滚落的虹豆,唐宋农夫以虹影长度预测豆荚丰歉,而最后一幅画面,是三百年前焚仙台上,司律神官手持分光镜剜去花神羽翼,每片羽毛脱落时都发出凡人的哭号,最终凝成眼前的骸骨。
祭坛上空的单色光晕突然如活物般收缩,化作守阵神官的虚影。他身着缀满碎镜的法袍,每片镜片都映着不同朝代的\"禁虹令\":秦代的\"私观虹者斩\",汉代的\"虹现必祭神\",明代的\"毁虹图者充军\"。手中分光镜流转着吞噬色彩的灰白浊气,镜面上\"气司\"二字被鲜血反复涂抹,透出压抑的杀意。
\"花神余孽,竟敢染指神庭气运?\"神官抬手时,法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用虹灵翼骨制成的手链。分光镜射出的单色光刃劈开空气,却在触及宓罗的瞬间偏转——镜中映出她三百年前的神袍,广袖上的虹纹与眼前骸骨完全吻合,而当凡人血珠溅上镜面时,镜片竟如蛛网般龟裂,露出后面被封印的虹灵哀鸣画面。
阿野挥开天镰挡在宓罗身前,镰刃与光刃相撞的刹那,半空溅出七彩火星。那是农耕神\"播虹种\"与花神\"织霞术\"的残念在共鸣,火星落地处竟长出微型虹桥,桥栏雕刻着早已失传的《虹雨农谣》片段:\"虹光生,豆苗长,神不夺色民不慌;虹影斜,麦浪黄,凡神共饮彩虹浆...\"
护粮将的寒蝉群突然如黑雨般坠地,金属翼面映出仙庭明心殿的画面:三成仙官冒着被弹劾的风险,在殿中偷偷种植凡人送来的平等花苗。为首的青袍神官摘下官帽,露出额角新生的凡人胎记,正用司农镜反射人间的虹光祈愿,镜中灰白浊气已泛起淡淡七彩涟漪,却被突然闯入的金甲卫劈碎。
\"他们在打破'仙凡不侵'的铁律。\"老蟹农化作人形,从芦苇丛中跃出,他的蟹钳上还缠着半片虹灵鳞片,\"司农镜显示,凡人的虹光祈愿已在凡界积成云海,而神庭的虹灵牢笼...就在那座宝光阁!\"他指向云层深处的鎏金楼阁,阁顶倒悬的\"气象司\"匾额上,\"象\"字被刻意剜去,只剩\"气司\"二字,宛如神庭对人间气象的独裁批注。
宓罗接过老蟹农递来的菽灵真灵碎片——那是枚裹着彩虹丝线的豆荚,豆荚表面的\"无种不生\"农谚已被刮去一半,露出底下用虹光血书写的求救信号。她的凡人血包裹碎片的瞬间,豆荚突然绷直如箭,丝线末端系着的半片虹光骤然亮起,指向宝光阁方向,而丝线本身,竟是菽灵的一缕青丝所化。
祭坛周围的单色光晕突然沸腾,守阵神官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分光镜的灰白浊气中竟混着虹灵的悲鸣。\"你们以为能靠凡人的眼泪夺回虹光?\"他狞笑着挥动镜片,河床裂痕中涌出大量灰雾,雾中浮现出被神庭抹除的历史:焚书坑儒时被焚毁的《虹占经》,明清文字狱中被活剐的观虹人,每具尸体的双目都被剜去,代之以分光镜的碎片。
阿野手背上的\"斩神\"胎记如火焰灼烧,农耕神的引虹咒文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本能地挥动开天镰,镰刃划出的不仅是物理空间,更是凡神界限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