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嘉明同志的情况。”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李市长,嘉明同志他……当时情况确实特殊。市水利局连局长带队过来执行任务,嘉明同志他作为现场公安指挥,职责所在,加上情绪激动,就……就采取了过激手段。事后他自己也非常后悔,已经向我做了深刻检讨。”
李叔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通过电话线传来,显得格外沉重:“朝阳啊,你不必替他遮掩啊。连心同志已经向我详细汇报了现场情况。田嘉明持枪阻拦,鸣枪示警,性质确实非常严重。按照纪律条例,这是足够撤职查办,甚至追究法律责任的。”
我的心凉了半截,急忙辩解:“李叔,嘉明同志他……”
“你听我说完,”李叔打断了我,语气却并无太多苛责,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这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看,结论完全不同。从组织纪律角度看,田嘉明无法无天,必须严惩。但从实际效果和……某种程度上看,他这可能歪打正着,反而替市委、替东原市避免了一场更大的被动甚至灾难。”
我愣住了,一时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李叔,您的意思是?”
李叔说得更透了些:“你想想,如果昨天夜里,东洪马关乡按照原计划准时掘堤泄洪,结果会怎样?几乎在同一时间段,下游的平安黄滩乡也发生了自然决口。届时,东原市境内,平水河上下游同时出现两处大规模决口,两片区域同时变成汪洋泽国,受灾面积、受灾人口、经济损失将会成倍增加!那将是怎样的场面?省里会怎么看?我们又该如何向群众、向上级交代?那才真是无法收拾的惊天大祸!”
他顿了顿,让我消化一下这话的分量,继续道:“现在的情况是,黄滩乡自然决口,是不幸的天灾,我们全力以赴抢险救灾,责任清晰。而东洪县的大堤保住了,没有造成更大损失。两相比较,虽然黄滩乡损失惨重,但毕竟局限于一地。从全市整体抗洪救灾的棋盘上来看,这反而成了一个……不幸中的万幸之局。田嘉明那三枪,阴差阳错地,算是替市委、市政府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避免了我们主动去制造一场可能引发更大经济损失和政治风险的‘人祸’。你明白这里的微妙之处了吗?”
李叔这番话,是从极高的政治层面和全局风险角度进行的剖析,充满了官场的智慧和深远的考量,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现实主义。他点醒了我,让我瞬间明白了于伟正书记可能存在的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态。
“李叔,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声音干涩地回答。
“所以,关于田嘉明的问题,”李尚武语气郑重起来,“于书记现在还没有明确表态,他正在全力处理黄滩乡灾区的善后。但我个人的判断是,于书记是位实事求是、敢于担当的领导,他会看到这背后的复杂因果和实际效果。田嘉明同志的行为,固然要批评教育,甚至需要一定的处分以儆效尤,维护纪律的严肃性,但大概率不会上升到追究法律责任甚至一撸到底的地步。这一点,你可以稍微安心,也要做好你们县里干部,特别是公安队伍的思想工作,不要再节外生枝。”
听到这里,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连忙保证:“李市长,请您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做好工作,稳定局面,确保东洪县大局稳定,绝不给市委添乱!”
我挂断了李叔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但我握着电话的手却没有立刻放下。话筒上还沾着些许泥渍,混合着汗水的咸涩气味。帐篷外,雨声渐歇,但堤上堤下的人声、车辆声仍不绝于耳。我的心里却因这通电话而多了一份难得的踏实——至少,田嘉明的事,在市委领导层面有了一个不至于最坏的说法。
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这个时候,我还是想着给晓阳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连日来守在堤上,除了紧急公务,几乎没顾上给家里捎句话。
我重新拿起那部电话,线路并不顺畅,杂音很大,接通后,那边传来晓阳熟悉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的声音:“喂,哪位?”
“晓阳,是我,朝阳。”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背景音里似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