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每个豪族都自称仁厚,每个士人都有宽和的美名,每个有钱人都会修桥铺路行些善事……
可这钱做慈善,真就是因为仁慈吗你赵家救济贫困,难道不是为了让那些贫户给你家做佃户吗
他问我,你可知道你赵家那么多兵器钱粮是从哪儿来的
常山郡一直是产铁郡,朝廷设有铁官,井陉和北正乡都有铁矿,也有不少冶炼场。
我族中在北正乡一带有不少田产,也有铁器作坊,族内兵器皆是自家打造的。
我说,我赵家是以耕种得粮,是以辛劳经营得钱。
他癫狂的大笑,说天下何人不想耕种,何人不是辛苦经营,可为何大多数人都活不下去,只有你赵家能富足至今
那时我觉得这贼人总是寇我赵家,或许是因为眼红吧
但我觉得族内并没有做欺压良善之事,族老们一直让我等晚辈有仁恕之心,族父也确实是宽厚君子。
于是我问他,这世道虽有不堪之处,但我赵氏并没有害人,你为何不去寻贪官污吏,而要来掠我赵家呢
他面露讥笑,问我,你赵家真就没有害人吗你不如问问你家长辈,看看他们为何每年都能从郡官那里拿到钱粮……问问你家长辈,赵家受雇于官府时是在做什么。
我不明所以,便去问族父。
族父说,宗内确实常为官府办事,有时是营造之事,有时是押运之事,有时是讨贼之事。
前年矿山叛乱,族内也受州郡征募讨过叛逆。
我问族父,那些叛逆可是受了欺压冤屈
族父叹了口气,说若无欺压冤屈,谁会去做叛逆呢
但身为常山之民,受常山官府征募是必须之事,若我族内不服官府征召,那就也成叛逆了啊。
我问族父,这不是官府害人吗
族父说其实也不算。
朝廷设了铁官,州里定了必须上交的冶铁额度,这是正常的朝廷需求,否则朝廷便无铁营造军械。
若朝廷缺铁,大汉便有外敌之难,交铁纳税是该做的。
但井陉山中有太行贼霸占,矿区无法经营,采炼冶铁的额度便全都落到了规模较小的北正乡铁山。
州郡官吏为了避免朝廷逼税,也为了减少额度,便只能让当地豪族年年上报贼乱。
朝廷从不给郡兵发饷,为了筹军饷,郡官们便要以剿贼为名出兵,才能从州里支取军用。
同时,为了保障冶铁额度,便只能取各县罪犯以及不听军令的兵士入矿山做工,以工赎罪。
论起来,郡内官吏除了趁机吃空饷贪污之事算是有些小恶,别的真没什么错处。
可家家都有难处,人无论做何事,总是有所求的。
若是郡官不贪些钱,便无钱贿赂上官,也无钱交买官的‘治宫钱’……不贪就会丢官,而他们又与贼寇和矿奴生了颇多仇怨,若是丢官,就很容易丢命。
族父说,没有哪个官吏是一心想害人的,各家豪族口中的仁孝也都不是虚言,其实谁都想做善人。
但天地不仁,人便不得仁。
我问族父,既然天地不仁,那我等修行仁恕又有何用
族父笑了笑,说,正是因为天地不仁,我等才必须行仁道,否则这天下便是妖魔遍地了。
也许族父是对的,但我在族父微笑的眼里也看到了泪光。
族父再次放走了那个贼人。
那贼首名叫张尧,尧舜的尧。
从那以后,张尧再也没来我家附近为寇。
但仍有其他贼人作乱,永远也除之不尽。
不久后,太平道举事,黄巾四起,冀州大乱。
黄巾势大,官府试图征我宗平乱,族内这次没有响应征召。
族父当时病重,临终前他说此事无论怎么做都是不仁,让族老们迁入山中避祸。
或许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