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内死寂如墓。
小林瘫软在地，满脸血污，呼吸微弱。
秦川背靠着冰冷残破的神龛，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被咬伤手臂的剧痛，更牵扯着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与惊悸。
他望着眼前这对年轻人，他们身上残留着粉金与暗金的微光，如同非人的烙印。
纪辰抹去嘴角那抹刺目的暗金色血迹，目光却始终锁在苏婉儿身上，看着她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那份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守护欲。
“两位…”
秦川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碑…那眼睛…还有这些…”
他瞥了一眼地上眼眶爆裂的老者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苏婉儿没有立刻回答。
她指尖微动，一缕极其纤细的粉金情丝悄然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地没入小林眉心。
粉金微光流淌，小林脸上的痛苦之色稍缓，虽未苏醒，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些。
秦川看得心头又是一震。
“我们是谁不重要。”
苏婉儿收回情丝，转向秦川，声音清冷如冰泉，“重要的是，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黑鱼嘴村，离得越远越好。
通知所有能通知的人，封锁江岸三十里，不，五十里！
任何靠近江水、饮用江水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饲料’。”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封锁？这…这需要多大的权限和力量？我出的警报…”
秦川下意识反驳，身为学者的罗辑仍在挣扎。
“你的警报，在‘它’面前，能抵达多远？”
纪辰冷冷打断，他走到龙王庙破败的窗边，目光穿透浑浊的空气，死死盯着江心那块沉默的巨碑。
那焦黑的“饲”
字在惨淡日光下，如同一个狞笑的伤口。
“寻常的子弹炸药，伤不了它分毫。
寻常的隔离，挡不住那些无形的怨念孢子和…它的影子。”
他想起捞尸佬陈老鳅看到的画面——无生殿的梁柱，根窟中的蝉躯，孽舟内的吞噬…那些影子，绝非刚才那种低阶的痋虫傀儡可比。
血瞳初睁，真正的恐怖爪牙，恐怕已在阴影中酝酿。
就在这时，纪辰的耳朵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有人来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刃出鞘前的嗡鸣，“江滩方向，脚步虚浮，血气驳杂…带着一股…鱼腥和尸臭。”
苏婉儿瞬间会意，身影一晃，已如轻烟般掠至庙门残破的阴影处，气息收敛，与斑驳的墙壁融为一体。
纪辰则一步退回秦川和小林身前，玄色劲装下的肌肉微微绷紧，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庙外通往江滩的那条泥泞小路。
秦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痛苦的低喘，还有某种湿漉漉的东西拖过泥地的粘腻声响。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踉跄着朝龙王庙挪来。
正是捞尸佬·陈老鳅！
此刻的他，比苏婉儿和纪辰感知到的更加凄惨。
那身油亮的破褂子沾满了腥臭的黑泥，湿漉漉地贴在干瘦如柴的身上。
腰间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还裂开了口子，露出里面几块看不出原貌的暗沉金属碎片。
他背上那根通体乌黑的“探阴爪”
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草绳系在背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十指指甲尽数翻裂剥落，指尖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像是用这双手在坚硬的江底岩石上疯狂抓挠过！
暗红的血液混合着黑泥不断滴落。
他脸上污泥和冷汗糊成一团，浑浊的老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涣散，瞳孔深处却残留着一种刻入骨髓的、非人的恐惧。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出“嗬嗬”
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