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的呜咽,裹挟着尚未散尽的腥气与淤泥的腐臭。
惨白的日头悬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吝啬地洒下冰冷的光。
江心那巨大的漩涡已渐趋平复,唯有中心处半沉半浮的青铜残碑,如同溃烂伤口中无法拔除的锈钉,沉默地昭示着曾生于此的不可名状。
下游三十里,一个唤作“黑鱼嘴”
的贫瘠渔村,匍匐在浑浊的江湾。
低矮的土坯房挤作一团,如同受惊的兽群。
此刻,死寂笼罩着村子。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炊烟人声。
江风卷过空荡的晒网场,带起几片枯叶和一张被撕扯过的、画着扭曲符咒的褪色黄纸。
村口歪斜的老槐树下,几滩早已凝固黑的血迹,在惨淡的日光下格外刺眼。
血迹旁,散落着几件被撕烂的粗布衣裳,几缕纠结着泥浆的头,还有……半截被啃噬得只剩下白骨、连着几丝暗红肉筋的……手指。
江边腥臭的烂泥滩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他叫陈老鳅,五十出头,干瘦得像一具蒙着黑皮的骷髅。
常年与江水死物打交道,让他身上浸透了一股洗刷不掉的、混合了鱼腥、淤泥和淡淡尸臭的怪味。
一件油亮黑、辨不出原色的破褂子裹在身上,腰间用草绳系着几个鼓鼓囊囊、同样散着异味的麻布口袋。
最显眼的是他背上那根通体乌黑、非金非木、顶端带着倒钩的“探阴爪”
,爪尖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他手里还拎着一把短柄的“刮尸铲”
,铲刃磨损得厉害,沾满了黑泥。
陈老鳅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闪烁着一种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近乎贪婪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浑浊江水下,一片被水流冲得半露出来的暗红色丝帛碎片。
那碎片边缘残破,粘着淤泥,却奇异地没有腐烂,上面隐约可见断裂的银色纹路。
“血蚕引…嘿嘿…好宝贝…”
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
他认得这玩意!
早年听江上老辈人醉后吹嘘过,这是能通幽冥、引怨煞的邪物!
捞上来,卖给那些“懂行”
的,够他吃香喝辣半辈子!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握紧了探阴爪的长柄,枯瘦的手臂爆出与身形不符的力量,将沉重的铁爪高高抡起!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