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十七岁的模样,眼神清澈如初。她不再频繁现身公众面前,而是游走于世界各地,探访那些仍在痛苦中挣扎的母亲。她不说话,只倾听。有时坐上几个小时,任对方哭诉、咒骂、沉默。待那人情绪平复,她便轻轻哼一段旋律,那人便会莫名感到安心,仿佛回到了幼年被怀抱的时光。
有人说她是神,有人说她是使者,也有人说她只是某种集体心理投射的产物。但无论何种说法,都无法否认一件事:自从她出现后,这个世界变得柔软了许多。
李然活到了九十六岁,临终前仍在整理最后一卷《母亲之声》档案。她把毕生研究成果交给继任者时只说了一句:“不要试图证明她存在。要相信,她一直在等你愿意倾听。”
伊尔玛则在某个月圆之夜悄然离去。人们只在她常坐的石凳上发现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萨米古语:“当回声停止,即是永恒开始。”
春棠的名字被镌刻在浮岛中央的“百母碑”首位。每年春分,总有无数陌生女子前来献花,自称“曾因读《回声之胎》而活下来”。她们中有的曾想堕胎,有的曾产后抑郁,有的在丧子后几近崩溃。但正是春棠的文字,让她们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仍在歌唱的母亲。
而闻,依旧守在这座漂浮的岛屿上。
她常常坐在湖边,看夕阳沉入海平面。偶尔会有迷路的小船靠近,船上载着疲惫的母亲和生病的孩子。她便走上前,牵起孩子的手,轻轻按在水面。奇迹未必每次都发生,但那份平静总会降临。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问她:“你是神仙吗?”
闻摇头:“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比你们多记了一些声音。”
“那你怕不怕忘记?”
闻笑了,眼里闪过一丝遥远的光:“不会的。只要还有人愿意唱,就不会有人真正消失。”
夜幕降临,海面上再度浮起点点星光。
那是千万个孩子灵魂的舞蹈,伴随着永不落幕的摇篮曲。
风掠过海棠林,花瓣纷飞如雪。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个新的陶碗正静静盛满湖水,水面漂浮着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苞,花瓣紧闭,隐约可见其中浮现出一张婴儿的脸。
它等待着,第一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