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透。
府内仆役早已散尽,只有贴身侍从景监守在门口。
景监曾是秦孝公的近侍,也是商鞅推行新法的得力助手,如今见商鞅归来,立刻迎上前:“君上,公子虔已派私兵围了府邸,明日一早怕是……”
“我知道了。”
商鞅走进书房,点亮烛火,案上还摊着他未写完的《秦律补编》。
他拿起笔,想再写几句,手却不住地颤抖。
十年变法,他废井田、奖耕战、统一度量衡,将一个积弱的秦国推向强盛,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谋逆”
的嫌疑。
“君上,不能等了。”
景监递过一件粗布短褐,“我已备好车马,从后门走,可直奔商於。
商於是君上的封地,那里的官吏百姓都念君上的好,定能保君上安全。”
商鞅看着粗布衣服,苦笑一声。
他一生倡导“刑无等级”
,如今却要穿着平民的衣服逃亡。
“罢了,走。”
他将《秦律补编》卷好,塞进怀中,又取下腰间的金印,放在案上——这枚印,是秦孝公对他的信任,如今,他不配再拥有了。
夜色如墨,咸阳城的城门早已关闭。
景监驾着一辆简陋的牛车,沿着城墙根的小路,绕到城南的水门。
水门的守吏是个年轻的秦人,名叫赵平,曾因军功受爵,是新法的受益者。
见景监深夜求见,赵平有些犹豫:“商君有令,深夜开关者,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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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
商鞅掀开牛车上的帘子,露出脸,“是我。”
赵平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穿着粗布短褐的商鞅,又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咬了咬牙:“君上,小人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但商君法规定,‘私开城门者,与谋逆同罪’,小人……小人不能违律。”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和一张地图,“这是去商於的小路,避开关卡,您快走吧。
小人只能帮您到这了。”
商鞅接过干粮和地图,心中一阵酸楚。
他制定的法律,如今连同情他的人,都不敢违背。
“多谢。”
他轻声道,转身钻进牛车。
景监驾着牛车,沿着渭水南岸的小路疾驰。
夜色中,远处传来马蹄声——公子虔的私兵已经追来了。
商鞅趴在牛车上,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想起秦孝公第一次召见他时,两人在书房谈了三天三夜,秦孝公说“寡人欲强秦,愿先生教之”
,那时的秦国,还在为温饱愁;如今的秦国,早已是西方霸主。
就算他死了,新法也该能延续下去吧?
马蹄声渐渐远去,他们避开了追兵,一路向西,朝着商於的方向赶去。
二、商於拒纳:作法自毙的绝境
商於位于秦国西南,是秦孝公赐给商鞅的封地,下辖十五邑,这里的百姓大多是因新法获得土地的农民,官吏也多是通过军功或文法考试提拔的寒门子弟。
商鞅原以为,这里会是他的避风港。
可当牛车抵达商於郡府所在地商县时,迎接他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手持长戈的士兵。
城门楼上,商县县令冯亭身着官服,目光严肃地看着城下的商鞅。
“冯亭,”
商鞅仰头喊道,“我是商鞅,快开城门!”
冯亭沉默片刻,高声回应:“商君,臣知是您。
但君上有令,‘商君涉嫌谋逆,不得入任何城池’,且商君法规定,‘奉王命守关者,擅自放行,夷三族’。
臣……臣不敢开城门。”
商鞅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亭,你忘了?你当年因家贫,是新法让你通过文法考试当了吏,是我提拔你做了商县县令!”
“臣没忘。”
冯亭的声音